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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番外一、熱烈(1)[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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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發猛地蹦起來,像隻驚慌失措的兔子:“我哥……我……呃,他……我們……”

姜文煥看出姬發有難言之隐,指指他的箱子:“先去放行李吧。”

“哦……哦,”姬發臉上紅暈未褪,“那什麼,晚飯一起去大食堂?”

“好。”

這是他第二次和姬發獨處,依然沒說幾句話。奇了怪了,他們說的每一句廢話,都像在姜文煥的心裡打了一杆氣,他一顆心輕飄飄的,連那些無聊的人和事都摁不下去。

吃晚飯的時候,姬發還在替姜文煥擔心他的宿舍關系,以及他那尚未水落石出的成績。姜文煥隻說“清者自清”,沒有再聊此事。

姬發也在關注着這件事,他被選為班長後,往院辦跑得更勤了,最近更是有事沒事就去轉一圈,轉得系主任都煩他。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很快打聽到了“作弊烏龍”的後續處置。

“經查明,姜文煥在考場中确無作弊行為,其成績真實有效,保留其全系第一的成績。此事系同寝學生之間誤解矛盾所緻,現已對當事學生進行批評教育,今後需注意……”

姬發沒看完剩下的通知。實在沒眼看。

污蔑了人,連個處分也沒有,用頭發絲想都知道,那兩個朝歌人家裡肯定有點關系。

别的也就罷了,這次沒受到懲罰,日後會不會變本加厲?

他的擔心當晚便應驗了。

姬發晚上回宿舍,看到姜文煥的寝室門口圍了一圈人,心中騰起不好的預感。

姜文煥的床上,枕巾、枕頭、被單,甚至枕邊放着的專業書籍,全都被潑上了污水。

人群中有人小聲問:“這誰幹的……”

沒人回答。

姬發環視四周,姜文煥不在。應該是他上鋪的舍友先一步回來,才發現了這事。

他想等姜文煥回來,給他出個主意,哪怕是安慰他兩句呢?

姬發的手機響了,是這學期的專業課老師殷壽打來的。殷老師的課是後天開,打來是向他要一份班裡學生的名單。

姬發忙不疊應道:“好的,我一會兒發到您的郵箱。”

電話那頭的殷壽話鋒一轉:“你那邊為什麼那麼吵?”

“哦……是因為……”姬發不願騙人,又怕事情鬧大對姜文煥不好,于是用了個模糊的說法,“同學間鬧矛盾,我們在調解。”

“是嗎?”殷壽饒有興緻,“誰?”

姬發打了個哈哈:“這個……您看,太晚了,我這兒盡快發您名單,您也好早點休息?”

他們班裡有幾位學生的信息發生了變更,姬發不得不先回自己的寝室更新名單。等他改好名單發過去,燈熄了,宿舍樓刹那間陷入黑暗。

姜文煥這一晚該怎麼過呢?

他太累了,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睡着了。

姜文煥這晚上過得很簡單。

開學後,他買了把折疊水果刀,鎖在衣櫃的角落裡。這晚上,他沒有理會趾高氣揚的朝歌室友,對上鋪擔憂的眼神視若無睹,他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夜深了。

聽到寝室所有人的呼吸聲漸漸變得規律,姜文煥起身,打開衣櫃的鎖,從角落裡掏出那把水果刀。

小的時候,父母的幾位合作夥伴家中陸續遭遇綁架事件,母親便也送他去學各類防身術。

刀在姜文煥掌中,像筆在寒窗苦讀的學生手裡那樣服帖。夜色中,刀刃在他指尖利落飛過一圈,寒光閃過衆人床頭。

姜文煥将那刀把玩一夜,天将明時,他折起刀,起身将它放回衣櫃,落上鎖。

自此後,除了難以磨合的衛生習慣外,大家相安無事。

姬發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幾次碰見時,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回,姜文煥不答,他便也不再追問。

學期走過三周,姜文煥一次提前下課,撞見姬發在收拾東西。

“你要去哪兒?”他問。

姬發沒料到還有人在,他耳根一熱,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得……我後邊,搬出去住。”

“為什麼?”

姜文煥很少這麼着急,哪怕是挨了欺負,也沒有這般……情緒分明。

姬發困惑地眨眨眼,誠實回答道:“就是,有些個人原因,搬出去更方便。”

個人原因。

姜文煥忽然發現,他和姬發的關系,還不到分享“個人原因”的真實故事的地步。

他向後退了一步,語氣也變得如往常那般平緩。

“注意安全。”

姬發撓撓頭:“就在學校附近,有空來找我玩?”

又在客套。

姜文煥搖搖頭:“不了,不打擾你。”

姬發又說:“你舍友……習慣不好,以後要是不方便,你直接搬我這地兒吧。”

他俏皮道:“視野絕佳,一線風景啊!”

我要那麼好的寝室風景幹什麼?雖然這麼想,姜文煥仍向他道了謝。

“對了,我這兒的被褥什麼的,都是洗幹淨的,”姬發指指一個大包袱,“我後邊用不到它們了,正愁怎麼處理呢,你要是不嫌棄,就……拿走?”

明明是他給别人送東西,怎麼像誰收了就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似的。

這樣的物品太私密了,姜文煥本想拒絕。不知怎麼的,從姬發緊張的神情中,他突然悟出一種可能性:姬發也許是刻意收拾好這些東西,等着送給自己的。

泛泛之交而已。

他對别人,也是這麼同情心泛濫嗎?

還是說,有人天生就以做老好人為畢生事業?

有人猜測過,姬發在校内廣交朋友,是為了給他的未來鋪墊人脈。未來……若是他們背道而馳,姬發會後悔自己今天釋放的善意嗎?

姜文煥不說話,姬發的笑尴尬地僵在臉上。

“謝謝。”

過了好一陣,姬發聽見姜文煥向他道謝。

姜文煥又說:“你不嫌棄的話,我就拿去用了。”

“怎麼會呢?”姬發松了口氣,“新的買回來還要洗,你拿我這套正好,省事兒。”

“以後常見面。”姜文煥禮貌伸手。

姬發握上他的手:“會的。咱們還在一塊兒上課,以後會經常見的。”

姬發搬出去後,除了上課時間,姜文煥幾乎見不到他。隻聽到同學間的傳言,說經常在校門口見到姬發和他哥哥。

如果隻是兄長頻繁探望,何須專門搬出去?

姜文煥覺得不大對頭。

……不,别多管閑事,那跟你沒關系。姜文煥反複在心中默念這一條,阻止自己繼續深究下去。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件更為棘手的事:那兩個朝歌舍友雖不再找他的麻煩,可那惡劣的生活習慣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的。大一還好,有導員和學長們看着,他們還算收斂;現在大家升了一級,成了别人的“學長”,老師管得也少了,他們嘗到點上下尊卑的“甜頭”,越發放縱起來。

寝室内抽煙也就罷了,零食包裝袋亂扔、襪子泡着不洗……種種惡習,實在令人作嘔。他與他上鋪的南方舍友生性愛潔,兩人對兩人,将寝室劃出一黑一白兩邊,幹淨的那半壁江山屬于他們。然而天氣日漸炎熱,他們這半壁江山眼見要山河淪陷,屬實難捱。

當然,姜文煥猜測,他們如今不敢招惹自己,可能就故意用這惡劣的環境來惡心他。

他原本不想換寝室,那太麻煩了:按朝歌大學規定,提出換寝或退宿申請後,必須寫明緣由,經導員評估可行後,再交由院系評定。雖說隻是幾句話、幾張申請的事,但成不成、多快能成,都要看老師們的心情。

大多數人的申請要一個多月才能出結果,而姬發這樣受老師看重的學生,從提交申請到搬出宿舍,隻用了不到兩周時間。

姜文煥不愛求人,尤其是作弊烏龍後,他在院裡老師們的心中留下了“不服管”“脾氣倔”的壞印象。無奈宿舍生活水深火熱,也由不得他願不願意。

上鋪舍友膽子小,捏着鼻子忍了半學期,忍到父母來,終于無需再忍,搬出去單住了。少了一個陪自己渡劫的夥伴,姜文煥的日子更加難過起來,他惦記起姬發空出來的那個位置。

姬發的舍友不錯,他們宿舍還被評為學年優秀寝室,搬去那兒可以住得舒服些。

——他腦袋裡回蕩着姬發的推廣宣言:“視野絕佳,一線風景!”

坐他旁邊的同學好奇地問:“姜文煥,你笑什麼呢?”

姜文煥收斂了表情:“沒什麼。”

下了課,他就去找導員申請換寝室。

導員面露難色:“這個位置空了一段時間,已經分配給另一個要換寝的學生了。”

走出行政樓,姜文煥仰起臉,看層層疊疊的樹葉縫裡漏出來的陽光,在他臉上、身上投下細碎的亮光。這斑駁的光既不明朗,也不溫暖,伸手去抓,那一線亮光便從指縫裡鑽出去。

明明它就在這兒,就在眼前身邊,可它那麼遠,那麼遠。

他這叫什麼呢?說好聽點,是深思熟慮;可說白了,不就是瞻前顧後麼?

哈,他諷刺地想,父親也評價過他“優柔寡斷”,不像他姜桓楚的兒子。

事已至此,他也隻能繼續縮在垃圾窩裡了。

他向父親誇下過海口,大學除了學費,一分錢也不要家裡的。這也意味着,他家雖然掌握着東地最大的商業集團,但他還是個沒錢租房的窮光蛋。

——其實他本想連學費也貸出來的,一來他條件實在不符,二來他爹嫌兒子借貸上學一事丢人,他的“獨立宣言”便也在現實的追擊下,精簡成了“自己賺所有生活開銷”的條約。

離下節課上課還有半小時,他慢慢往教室走。

最難熬的時候,他手裡隻剩兩毛錢的餘額,而小賣部裡最便宜的吃的,是三毛錢一個的星球杯。

他自己不覺得有什麼變化,充其量是瘦了點,但姬發一看見他,就嚷嚷着要請他吃飯。

他不去。

姬發說:“投資學太難了,你這門課學得好,筆記借我看呗?就當抵飯錢了。”

姜文煥想拒絕,但他的肚子咕咕叫。

姬發笑了,拉着他去打飯,還大聲提醒食堂阿姨:“阿姨,麻煩您多給點肉……哎呀太少了太少了,您看我這兄弟都皮包骨頭了,您多給點肉怎麼了?”

姜文煥那時已有些站不穩,他暈暈乎乎地想,以後就按這個路數多要肉吃。

吃了兩口,他的血糖回升了,聰明的智商又占領高地了。他筷子一頓,緩緩道:“你怎麼知道我做了投資學筆記?”他都是在圖書館整理筆記的。

姬發顧左右而言他。

“你在偷偷觀察我?”

姬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姜文煥幽幽道:“你這是惡性競争。”

姬發猛地轉頭:“你刷了我的飯卡,你的筆記就是我的投資回報,有問題嗎?”

回憶轉到他們一起去圖書館的那個早晨,他也走到了教室門口。

大階梯教室裡坐滿了學生,粗看有幾百号人。老師還沒到,人頭攢動,人聲鼎沸,教室像一口鍋,鍋裡的水煮開了,翻騰的泡泡炸開,滾燙的水霧撲面而來。

混亂的場景,形形色色的人,站着的、坐着的,扯開嗓子喊的、交頭接耳的,一團一團光怪陸離的人影子裡,他的視線如有感應,徑直飛向最前排的一個人。

盡管他隻能看見那個人穿着黃色衛衣的背影,但也足以勾起他在朝歌大學裡所有明亮的、活泛的記憶,他虛握着這些回憶,就像握着剛剛在行政樓前的樹下捕捉到的光。

邁進教室前,他一遍遍在心中重複,不要猶豫,不要後退,不論結果如何,先做再說。

他邁下台階。

姬發左側的人微微偏過臉。

他的腳步頓在原地。

他記得那個人——姬發的哥哥,伯邑考。他今天穿了件鵝黃的休閑風衣,而穿着與兄長顔色相仿的衛衣的姬發,正手舞足蹈地比劃着。伯邑考微微側臉,仔細傾聽。

這也許是姬發最真實的一面,其他時間裡,姬發的一言一語面對老師、面對包括姜文煥在内的同學,他滿分十分的表現裡,含着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姜文煥還在原地發愣,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

後邊來的男生咆哮:“你走不走!别擋路!”

他趔趄幾步,穩住身形,讓開路。

教室裡沒什麼人注意到這裡的小插曲,可他分明看見伯邑考投來了一瞥。接着,他湊到姬發耳邊說了什麼,姬發轉過臉,看到他,驚喜地揮了揮手。

他裝作沒看見,找了個後排的空位,坐下了。

從那以後,即使有那麼多要一起上的課,他們也很少再碰面。姜文煥了解每一個教室的視野盲區。人們的注視是危險的來源,他喜歡盲區,盲區代表忽視,忽視代表他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姬發的哥哥看過他就離開了,但他的生活充實依舊,一個寡言的、不識趣的同學,并不能在這樣繁忙的生活裡留下什麼。

年輕人之間的交情多數都似這般虎頭蛇尾,少有善始善終。什麼摯友初戀,幾乎都是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得凄凄慘慘。

但總是比他要好,他内心自以為的友誼,連個像模像樣的開頭和結尾都沒有。

他們初次見面便是兵荒馬亂,地點不是林蔭道、圖書館這些影視劇裡的标配風景,而是水龍頭嘩啦啦的盥洗室;第一次對話,也被姬發的哥哥伯邑考中途打斷;到今天,院裡又新來了位明星導師殷壽,他像一條分水嶺,将他們二人分往兩條不同的河流。

殷壽是朝歌龍頭企業殷商的二公子,來大學執教似乎隻是一時興起。不過,以姜文煥對這位“前”姑父的了解,他可不是會對教書育人感興趣的類型。

殷老師風度翩翩,卻眼高于頂。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他很賞識姬發。

姜文煥看得出來,殷壽很不喜歡自己,不光有兩家先前那段不愉快的聯姻的緣故,姜文煥的性格也很不對殷壽的胃口。恰好,他對殷壽也不是那麼有好感,便識趣地主動躲遠了些。

在那之前,他曾想過和姬發坦誠一些事,事關他所知曉的、殷壽不為人知的一面。可他實在過于青澀,在殷壽面前,他毫無秘密可言。姜文煥每一次去找姬發,姬發都會“不巧”地被殷老師叫走。有幾次上課,他從殷壽看向他的眼中讀出了明晃晃的警告。

殷壽,這薄情寡義的表演家,對待自己的結發妻子與兒子也是冷酷無情的。他隻是個學生,一無所有。殷壽若要收拾他,隻需要動動手指頭。

為一份交情惹上殺身之禍,是極不明智的做法。

他沒有再單獨找過姬發,遠遠看見姬發或殷壽,他也會躲開。姬發有時主動迎上前打招呼,他會低下頭,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抱着書本匆匆離開。

一來二去,姬發不再嘗試和他搭話了。

沒有姜文煥,還有其他人陪他去圖書館、去食堂、去當志願者。有的人很眼熟,應該是院裡的同學;有的很陌生,也許來自别的學院。

有風卷走一片葉子,怎會毀壞姹紫嫣紅?

到了期末周,他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在乎這些瑣事了。課業愈發繁重,打工的薪水被拖欠,宿舍環境糟糕得一如既往。兩年前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姜文煥咬牙堅持了下來。

誰都可以看扁他,唯獨不能讓父親瞧不起。

那段日子太難熬了,以至于他沒有注意到姬發擔憂的目光,以及殷壽饒有興緻地注視。

臨考前一周,兩個朝歌舍友突然搬走,再也沒出現在學校裡。他打工的店鋪也一改拖拉克扣的作風,将薪水如數打進他的卡裡。

好運氣沒有前兆,也沒有理由,自此變成困擾他整個大學時期的謎團。

直到一次聚會,一個班幹部說漏了嘴。

“你早說你是殷老師的親戚,那幾年就不會過得那麼辛苦了。”

他立刻看向跟同學們搶螃蟹的姬發,姬發鬥志昂揚,螃蟹腿螃蟹鉗子亂飛。隔着老遠,一隻螃蟹鉗子咻地砸進姜文煥的盤子裡。在一衆人的起哄聲中,姬發高舉起自己搶到的那隻缺了鉗子的大螃蟹,笑得開懷。

這次聚餐後,他請母親幫忙打聽兩個舍友的下落。母親說,那兩個人不見了,說是出國去了。

姜文煥又去了先前打工的店鋪,那裡也換了招牌,店主人告訴他,原先那位老闆回老家了。

他直觀地感受到,權力這把隐形的劍,已經穿透了他生命中的某一部分。這把劍太過鋒利,能夠橫掃一切阻礙。它被普羅大衆深深迷戀着,無數人受到它的誘惑,前赴後繼,争得頭破血流也不罷休。

更可怕的是,他扪心自問,自己也在隐隐渴望着能擁有它。

這就是殷壽的可怕之處——他太清楚如何引誘一群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讓他們抛卻心中的道義和良善,成為權力的奴隸。他隻需要從手指縫裡漏出一絲絲錢權的香氣,便可以使他身邊的人淪為行屍走肉。他們如殷壽所願,無所顧忌地追求權力和金錢,就像僵屍渴望人肉的養分。

姬發會變成這樣的人嗎?

青天白日下,他打了個寒戰。

不,這不行。

可,他能做什麼呢?

他在時間的河灘前駐足,任憑它一日一日白白流過身側。以姬發為首的一批成績優異的同學已被内定為殷商的新員工,而他還是那個他,聽課、打工、睡覺、考試,四點一線。朝歌近年多雨,天空布滿陰雲,建築蒙着霧氣,花木無精打采,地面泥濘不堪,新生間驚鴻一瞥的情誼如昙花一現,一不留神就凋謝了。姬發漸漸忘記自己在朝歌大學遇到的第一個朋友——冷冰冰的朋友;姜文煥則認為,自己從沒有過朋友,過去沒有,以後也并不需要。

又是一個假期,姬發受人之托,給各寝室送假期留校登記表。

姜文煥的寝室裡,四張床鋪空了三張,他一個人待一間寝室,待了好幾個學期。姬發叩響寝室門,門開了,姜文煥拉着門把手,等來人開口。

“留校登記表,簽一下吧。”

“謝謝。”

姜文煥在“是否留校”那一欄打了勾,遞回給姬發。

姬發難掩不解:“你每個假期都不回家嗎?”

姜文煥不接話,門微微一合,是趕客的意思。姬發自知多言,轉身離開。

他給負責收集各班表格的同學交了表,兩人閑聊了幾句。

“還好有你幫忙,”同學說,“我可不敢跟姜文煥打交道。我聽人說,他以前大晚上不睡覺,拿着刀坐了一宿,也不知道要幹什麼……也就你,能和他說上幾句。”

“瞎講。姜文煥隻是不愛說話,人是不錯的。”

同學好像還要争辯,姬發不想嚼别人舌根,找了個托詞,匆忙離開了。

自從殷老師成為他的導師之後,姜文煥對他愈加疏遠,他對姜文煥的觀感越來越……平淡。他已經是快要大四的學生,他是學生會的會長、校學生代表,不計其數的活動和比賽等着他。他的生命裡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那個沉默而堅忍的同齡人的形象開始氧化,褪色成新生适應期一段無足挂齒的過去。

正常來講,姜文煥這樣的同學,到畢業也不會給他留下過多印象,他相信他對于姜文煥也是如此。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相互有一些純粹的看法。

他問過姜文煥,東地那麼美,為什麼不回家?

姜文煥反問他,為什麼要回家?

他啞口無言。

自己出來上學後,他才發現,不是每個有兄弟的人都那麼……急着回家的,成年後還與兄弟親近的更是鳳毛麟角。他得空就往岐山跑,有什麼新奇事都要給哥哥打電話,活脫脫一個異類。

即便如此,他也很久沒回過家了。

粗略算了算,他大約是有一年沒回岐山。旁人看來可能不算長,但于他而言卻極其不可思議。

這一年他忙着跟殷老師學東西,他參與了殷商發起的兩次收購談判,見識了許多大人物,更出入過諸多大場合。父親提醒過他,要小心殷老師,他記在心裡,一開始處處小心謹慎,時間一長,他覺得殷老師并不像父親形容的那麼……可怕,充其量隻是胸有城府,算不得什麼壞人。

哥哥沒說什麼,隻讓他不要在外談到西岐。他明白哥哥的苦心,從未在人前說到西岐的事,當然了,接管西岐的是父親和哥哥,他也無甚好說的。況且,他以後要做一番大事業,靠着家裡算什麼本事?不如不提。

如姜文煥所料,殷壽很快在學校内籠絡了一批學生。在他的悉心培養下,這些尚且稚嫩的孩子會成長為他手裡最鋒利的刀劍,為他攻城略地。

姬發太年輕了,他很難不陷入殷壽描繪的雄圖偉略中。

殷壽教給他的東西,父親和哥哥都不會教他。那些暗地裡的厮殺和博弈,可以締造一個商業帝國,可以鏟除前途中所有的絆腳石,隻需要……隻需要稍稍違背虛無的“道德”。起初他感到不安,但殷老師給他展示了那些光鮮亮麗的人私底下的惡行,他便舍去了顧慮。

與公理違背的正義,難道就不是正義嗎?

像父親那樣,以禮待人、以德報怨,卻屢屢換來攻讦與背叛,為什麼沒有人挺身而出?連累得哥哥也奔波勞苦?

難道……難道他狠一些、絕情一些,就不配做父親的兒子、長兄的弟弟了嗎?

為西岐開疆拓土,難道不應該嗎?

他親眼見到殷老師動用權柄,解決了困擾他朋友的大麻煩。那些麻煩對他們這樣的孩子而言,是身上一座沉沉的大山。殷老師處理這些麻煩,就像拂去一粒灰塵。

殷老師對他說:“姬發,我很欣賞你,不要讓我失望。”

他決定了。

他要留在朝歌,要繼續跟在殷老師身邊,他想成為殷老師那樣的人。不過他仍記得父親告誡他的話——殷商與西岐曾有過不可調和的矛盾,處事應當小心,少說多做。

父親說:“你在哪兒不重要,你是誰,才重要。”

他牢牢記在心裡。

朝歌大學裡,确定要留在殷商的學生們很快抱成一團,姬發不與他們十分親近,隻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偶有機會,他應邀去射箭館參與活動,不想卻偶然撞見姜文煥。

姜文煥在帶一個小朋友瞄靶,看到他以後,隻略略點了個頭。

姬發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教起小孩來竟有模有樣的。他心想,以後姜文煥當了爸爸,應該能把他的小孩教得很好。

幾分鐘後,姜文煥給小孩示範動作,射了幾箭,箭箭射中靶心。

姬發怔了片刻,他忽然想,如果他和姜文煥比一場,誰勝誰負?

“姬發?到你了!快來!”

“哎!”姬發應了一聲,匆匆瞥一眼姜文煥,向隊伍的方向跑去。他身後,姜文煥掃了來玩的同學們一眼。

這些人,将來都會進入殷商。

姬發也好,這些同學也罷,他與他們,大概率老死不相往來。

他收回視線,專心糾正小孩發力的姿勢。

誰也沒能想到,二十年之後,他們可以穿着同款的保暖睡衣,胳膊貼着胳膊、腿挨着腿,在零下十幾度的深夜,一塊兒縮在一床被子裡,在曬過的洗滌劑香味的包裹下,聊一聊各自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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