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扣住他手腕,把人往後推了點:“别鬧。”
“不是說要去典禮?”
他被我推着退了兩步,低頭笑着,順勢後退走到門口。
“哥。”他一邊拉開門,一邊回頭看我,“你剛才明明耳朵都紅了。”
“結果你還是舍不得松手,那你說我們不是戀人……我信嗎?”
剛好也到了學校,他轉身先一步走出去,背影挺直幹淨,可那句“我信嗎”,卻像火一樣,在我胸口燒出了一個小洞,久久熄不了。
我們一家人剛踏進禮堂前廳,整個氣氛就安靜了一瞬。
顧家沒帶任何随行人員,也沒穿得特别張揚。爸爸是深灰西裝,媽媽一身淺色長裙,頭發梳得利落,表情淡淡的,看誰都像帶着點距離;而我,照例穿得冷冷清清,襯衣扣到最上面,西裝下擺平整。
可就算這樣,我們還是成了整片人群的焦點。
不是因為我們太高調,而是因為站在一起,就像走進了哪個高端品牌年會現場,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機偷偷拍,嘴裡壓着驚歎:
“天哪,那邊那幾個是不是來錯場了?”
“那個穿西裝的是誰啊?長得也太帥了吧……不是家屬吧?”
“他好像不是來觀禮的……倒像是來‘壓場’的。”
我沒看那些人,隻低頭看了眼手表。
顧清玉就站在我旁邊,一身深藍色學士服,帽子拿在手裡沒戴,頭發理得利落,眼神明亮,像是天生帶着一點少年氣,但又太幹淨,幹淨得不像真的學生,更像是被打磨得很久,隻等這一刻落在我身邊。
他悄悄偏頭看我一眼。
“哥。”他聲音極低,“他們都在看你。”
我回頭瞥了他一眼。
“你說,要是我現在牽你,是不是他們全都不敢來搭話了?”
“你想試?”我問。
他笑了笑,沒再說話,隻把帽子戴上,往禮堂那邊走去,禮堂主賓席被安排在前排偏中間的位置,主辦方顯然提前得知了顧家會來,特地将兩張座位卡落在了視野最正中的那一排。
顧爸顧媽坐下時,有工作人員上前寒暄,我站在一側沒說話,目光淡淡地掃過那一排排座椅。最終我落座在邊緣靠近中央通道的位置。
我以為顧清玉會坐在學生區。
結果他走得很慢,沿着禮堂另一側,緩緩繞到了靠近我這邊的側門口,然後像早就知道我在這,毫不猶豫地從那扇門推了進來,他一進來,立刻有人轉頭看他。
“是那個第一名吧?顧清玉。”
“他哥好像也來了,你看到沒?”
“剛才我同學偷偷拍照,說那男的是哪家公司的總裁……太帥了吧。”
我聽得見。
但我沒動,隻維持着那種習慣性冷淡的坐姿,雙手交疊放在膝上,面無表情地看着舞台中央,唯一的動作,是我右手食指,輕輕敲了兩下椅子扶手,像是在等。
顧清玉走到我那排,腳步忽然頓了一下。
他沒立即走去學生席。
反而輕輕向我這邊偏了一步,手指像無意碰了下我椅背後緣,然後繞開去另一側入座在台下衆多視線中,動作規矩,眼神卻一閃沒收回來。
我感覺得到,他在看我,不是普通的“确認家屬到場”的那種視線,而是那種“我知道你來,是為了我”的目光,灼得人耳後發熱。
我沒有回頭。
可我手下那兩次指尖的敲擊,慢慢停了,仿佛在告訴他:我接收到了。
你在看,我知道,你想我看你,我沒躲。
當主持人念出“顧清玉”這個名字時,禮堂内頓了半拍,然後迅速響起熱烈掌聲。
我沒鼓掌,隻是看着那道身影,從座位上站起、走向講台。
他穿着一身深藍色學士服,肩線利落、步伐端正,帽檐下的眼神亮得近乎晃眼。他拿着話筒站在聚光燈下。
一開始,他說得很平靜。
“我今天很榮幸能站在這裡,這段旅程對我來說并不容易,四年,跨了很遠的距離,從身體到情緒。”
“但我始終走到了這一天。”
“我要感謝很多人,老師、校醫、圖書館阿姨、曾經為我遞水的舍友……也感謝我自己。”
他頓了一下。
我聽見有人小聲議論:“好特别的發言……他聲音好好聽。”
“是他爸媽坐在前面嗎?”
“不是,那兩個是他爸媽,坐中間的那個男的……好像是他哥。”
我沒有回應,我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卻忽然擡起眼,看向我這邊。
“但如果,隻能感謝一個人。”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輕了一點,不是故意的,是情緒太滿,收不住了。
“那我想感謝我哥哥。”
禮堂瞬間安靜,像有人按下了什麼鍵,連背景樂都在這一瞬沉了下去。
“他從小就陪着我,在我最難的時候也在。”
“後來我們分開了很久……我一直以為,這個‘感謝’我永遠說不出口了。”
“但今天,他來了。”
“他坐在那裡,看我穿學士服,看我從台下走上來,看我講完這句話。”
“他可能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對我來說他在,就夠了。”
他沒說“他愛我”“我愛他”,他隻說,“他在就夠了”。
可偏偏,這種樸素的熾熱,才最要命,他鞠了一躬,動作不快,姿态非常認真。
禮堂掌聲再次響起時,我聽見自己心跳“咚”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