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離入夜還有些時辰,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會兒。”滿庭芳揉了揉太陽穴,聲音裡透着倦意。
方才施術消耗過大了麼?她隻覺得腦中昏沉,眼皮重若千鈞。
“我送你。”白鶴夢立即起身。
滿庭芳沒有推辭,此刻她四肢發軟,仿佛下一刻就要昏睡過去。
回到房中,她已支撐不住,伏在案幾上便阖了眼。
白鶴夢輕手輕腳地在地上鋪好被褥,回身時,見她已然睡熟。
他唇角不自覺揚起,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安放在鋪好的被褥上。
又取來真絲薄被,仔細蓋至她胸口。
臨去前,他駐足門邊回首望了一眼,這才輕輕合上門扉,靜靜守在外頭。
一炷香後,滿庭芳驟然驚醒,冷汗已浸透裡衣。
她恍惚間似從夢魇深淵掙脫,胸口劇烈起伏着。
待神智稍清,才驚覺屋内漆黑如墨,竟連窗棂輪廓都難以辨認。
竟已入夜這般久了?白鶴夢為何沒來喚她?
正疑惑間,她忽覺渾身一僵。
四肢竟如負千鈞,連指尖都動彈不得。喉間更似被鬼手扼住,半聲驚呼都發不出來。
也動彈不得,就像是被鬼壓床了。
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這種狀況令她難以置信,想嘲笑自己的念頭,但胸口窒悶得連苦笑都發不出。
她張口欲斥,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暗中催動法力,卻如泥牛入海,杳無回應。
忽然,她驚醒過來,不是鬼壓床,而是實實在在的重量。
那東西的滾燙鼻息噴在頸側,帶着野獸般的焦躁。
她張口欲斥,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暗中催動法力,卻如泥牛入海,杳無回應。
似是覺察她醒轉,烙鐵般的手掌突然壓上面門。
戰栗自尾椎竄至天靈蓋的瞬間,她隻來得及确認這是具人形軀殼,連男女也無暇分辨。
這人的手掌烙鐵般鉗住她下颌,忽而輕柔摩挲,忽而發狠掐捏。
直至她面部麻木,突然托住後頸将她提起,貼上對方胸膛。
然後探入她的衣裳之中,沿着脊椎溝壑蛇行而下,精準觸碰每處隐秘穴位。
這樣仿佛熟悉她身體的侵犯,讓她毛骨悚然,身體繃直到難以喘息。
“你仍是喜歡這般睡覺。”這聲線是白鶴夢!她定未聽錯,但這從未聽過的陰鸷,與白鶴夢截然相反。
至少,她從未見過白鶴夢這般說話,從來沒有。
“每至方寸安處,必解衣就寝,偏生厭棄舊床,這些年……還真是分毫未改。”
“可是……”男人五指驟然鎖住她咽喉,力道重得她喘不上氣,“為什麼你要從我身邊逃走!”
“殺了你,再殺了你,永遠将你的魂魄禁锢在我身邊,這樣,你才會乖乖聽話,不是嗎?”
滿庭芳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連男人的聲音都變得遙遠。
她難道真的要被不知身份的男人掐死了嗎?
死了也沒什麼可怕,拘魂的鬼差都是相識的,讓他們找具肉身即可。
這個念頭竟讓她從恐懼中抽離出來,想到能永遠擺脫這個可怕的人,她甚至感到一絲解脫的輕松。
就在意識即将消散的刹那,滿庭芳突然倒抽一口氣。血紅色強光刺入眼簾的瞬間,雙腿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她扭頭看到自己雙腿已成爛肉,白骨刺破皮肉暴露在外,身下漫開的血泊正快速浸透石闆縫隙。
求生本能驅使她向前撲去,碎骨卻随着動作紮進肉裡。
手指摳着地面瘋狂爬行時,拖出的血痕裡混着細碎骨渣。
猩紅色穹頂壓得很低,血霧彌漫的殿堂裡,連呼吸都帶着鐵鏽味。
所有東西都在滲血,雕花梁柱滴落血珠,窗棂縫隙淌下血簾,地面每塊磚石都像吸飽了鮮血。
濃稠的紅色像活物般往毛孔裡鑽,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沖撞肋骨。
她抓撓着喉嚨大口喘息,指甲在脖頸劃出血道子也止不住窒息感。
忽然間,血色迷霧中驟然顯出個人影,她擡頭看去,雖雖看不清面容,可她骨子裡的戰栗已認出來者是白鶴夢。
“敲碎她全身骨頭。”這句命令落地時,兩個黑影立刻鉗住她腳踝。
他下的這個令夠狠,不是從腦袋開始,而是從四肢,她能堅持多久?
沒多久。
先斷了腿骨,躲也躲不開。
然後是手指,一根根掰斷。
十指連心呐,那有多疼啊!
接下來是兩條腿,她用胳膊撐着自己躲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然後她哪數得清,隻剩下疼了。
行刑者顯然精通人體構造,總在瀕臨昏厥時澆醒她。
直到第三十七根肋骨斷裂,她終于透過血霧看見自己扭曲的軀體。
那團勉強能辨認出人形的肉塊最後一次痙攣後,徹底停止了顫動。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明明那麼愛他,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殺了她?
為什麼要親自下令?
痛苦和絕望如潮水向她襲來,将她永遠禁锢其中,她好痛,分不清是身體還是心在痛。
她沉淪在難以逃離的苦海之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卻詭異的保持意識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猩紅的海水中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很模糊,像是在關切的拯救她,又像是如惡鬼一般的指責。
她想要朝那處奔去,卻又害怕落入另一層地獄。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雙手強行從海水中拽出。她緩緩睜開眼,印入眼簾的卻是那個在苦海中折磨了她許久的臉。
“啊!”她喉間迸出嘶鳴,五指成爪抵住白鶴夢心口,想要将他推開。
但不知為何,她手腳無力,又或許是他纏上了她,她并未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