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弓着腰從後排偷偷挪步到我的位置上,爸爸就坐在我的旁邊,他看到我趕到,大吃一驚,口中不斷說着,還好你來了,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我心中疑惑,經過詢問才得知,剛剛在後台,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說有一位參賽選手被困在了剛剛那條路上的車禍中,不知生死。
小王聽到那條路的名字後,反應很大,猛得站起來抓住工作人員肩膀反複詢問,工作人員還以為她與那位參賽選手是好朋友,便按照新聞上所報道的告訴小王,那條路發生了很嚴重的車禍,不僅有轎車與貨車相撞,還造成了多輛汽車連續追尾,救護車已經過去了。
小王當時面如死灰,一直到上台前都魂不守舍。
我心中疑慮,小王初來淩城,按理說并不認識什麼參賽選手,相處兩天也遠到不了好朋友的地步,她是在為誰擔心呢?
難不成是為了我?
我的确本該經過那條路的,若不是我太墨迹,晚去了五分鐘,錯過了這場事故,或許出車禍的就是我了。
可小王是怎麼知道我會經過那條路的?她對淩城并不熟悉吧?
我先安撫了爸爸,說正巧沒有遇上車禍現場,便繞路了。
小王接下來的表現都很好,幾乎是超常發揮的程度。
周圍人在為台上小王精彩的表演而驚呼,我手中在鼓掌,心中卻無瑕分心于此。
由于嚴重的失誤,小王無緣于獎項,但我還是和爸爸一起聽完了所有獎項獲得人的名字,然後看她們上台頒獎,小王在最後和大家一起登台,拍攝合影以留念。
小王後半段的表現真的很棒,若不出現失誤,得到金獎都是有可能的,台上很多銅獎得主的表現也并不完美,若是論水平,絕對是不如小王的。
比如我的同學關若,她此時正捧着獎杯,站在舞台上,即使她剛剛跳的稀碎。
這次機會對小王來說一定很珍貴吧,我家是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家,不能給小王提供任何資源,這次比賽的獎項是小王能拿在手中的唯一有含金量的東西,小王剛剛在想什麼呢?她心痛嗎?
必須要為小王做點什麼吧?必須要利用我現在的身份為小王做點有用的事情。
腦子尚在激烈混亂中搖擺不定,我的抉擇卻早已産生了,不經反應的,我站起來,聲音從喉嚨發出。
“我反對!”我站在座位上,對着評委席大喊。
在一片寂靜的場館中,我的聲音在空曠上空回響,然後又鑽入我的腦子裡,拉扯着我的心髒。
“很抱歉以外行人的身份對評委的打分提出質疑,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無足輕重,但還是想請評委席的老師們解答我一個疑惑。”
我很慶幸之前問過黃天天一些芭蕾舞的事情,現在也不至于一點東西都拿不出手。
評委席的人有些定定看着我,有些對視一眼,眉頭緊皺,大概心中大感不妙。
“這是個砸場子的。”我聽見周圍有人說。
一個比賽最在意的就是權威性,若是被觀衆質疑比賽結果,無論哪邊占理,對主辦來說都是一次打擊。
台上的主持人見勢不對,馬上阻止我說:“這位同學,如果對芭蕾舞的規則有疑問,可以在頒獎結束後詢問評委或老師們,可以嗎?”
“不可以。”
主持人的面色如灰,汗水都緊張到從額頭低落,蒼白的嘴唇昭示着她的無力感。
我走到評委席前,拿起桌子上的話筒,正視評委們說道:“我記得在芭蕾舞比賽的評獎過程中,不僅僅是依據參賽選手在比賽中的表現,還會參考選手們在集體培訓中體現出的天賦,這樣才不會埋沒人才。”
優渥的家境給了我十足底氣,我把重音放在“人才”二字上,着重強調。
話音一落,台下便炸成一鍋粥,評委席聽了我的話,又開始左右交流,有的人點點頭,有的人則搖頭。
我繼續說:“13号選手在表演前半段出現了明顯失誤,是在為今天發生在春華路的車禍而憂心,我認為,獲得銅牌的24号選手也出現了明顯失誤,其總體表現遠不如13号選手。”
台下又是一片嘩然,有的因為車禍而為13号選手惋惜,有的因為我的矛頭直指24号。
24号選手關若,關家的獨生女,關父關母對她寵愛有加,寵的無法無天,即使是個沒用的草包,可她依舊是未來關氏集團繼承人。
嚴格來說,我和她是同學。她家境優渥,和我在一個學校,仗着家世趾高氣揚,不把老師放在眼裡,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知名刺頭。
她是什麼水平,台下的大家都有目共睹,她為什麼獲得銅獎,評委也都心裡像明鏡一樣。
“我申請對訓練和今天的比賽重新評分,希望舉辦方可以對所有選手一視同仁,有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
比賽到達頒獎階段,重新評分,完全是對主辦方權威的挑戰,對評委業界地位的亵渎,但我是鞠靈,借了這個身份的光,大家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有人上台對主持人耳語幾句,之後主持人宣布:“為保證比賽的公平性,頒獎暫停。”
這時,台上的小王卻忽然奪過主持人的話筒說:“24号選手在今日的比賽和以往的訓練中都表現很好,大家有目共睹,今天的比賽中我犯了嚴重失誤,不配再拿獎,我認為評委評分十分公正,不需要暫停頒獎了。”
什麼?!
我錯愕擡頭,對上小王的視線,她卻沒有看向我的方向。
她不想要嗎?名師指導,觀衆贊譽,名校畢業證書,出國留學……
不想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高更遠嗎?
還是說,僅僅不想讓我摻和進來?不想要我的幫助。
但她隻是參賽選手,人微言輕,頒獎依舊被暫停了。
為公平公正,集訓視頻和比賽視頻被重新找出來,臨時改變規則在現場旁聽席和專家席各找五個人來進行評判,現場直接為所有選手打分。
關家不知道塞了多大的好處,導緻在二次評分環節關若依舊維護了,我的目光冷冷掃過那幾個絞盡腦汁搜尋關若表演中閃光處的評委,在腦海中刻印着這些人的臉。
若第二次評分結果與第一次不同,評委中有人受賄不公平評判選手成績的事就會闆上釘釘,主辦将在業内顔面掃地,這次比賽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
不出意外,關若在第二輪評選中依舊拿到了銅獎,最終打分結果與第一次相差無幾。
我失落地垂眸,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同時惹怒關家和主辦,爛攤子是很難收拾的。
“稍等,我有疑問。”
我緊張擡眸,看見小王對評委席說:“我申請主辦公開24号賽前訓練成績。”
大家面面相觑,一時無法定奪是否公開。
賽前訓練成績與比賽成績皆為保密項目,二者以三七占比共同組成選手最終成績。
雖然想不通小王此舉是為什麼,但我直覺對關若不是好事。
主持人馬上說:“抱歉,這是保密項目,不能公開。”
“如果我沒記錯,24号選手并未參加賽前集訓,此項分數是否為0?”
關若竟然沒有參加賽前訓練,我震驚地瞥了關若一眼,真是送上門來的好處。
主持人心裡估計在罵人,什麼破工作麻煩一波接一波,但再無語也要把面子維護住。
“抱歉,賽前分數不能公布。”
這也不能公布,那也不能公布,主辦強硬的态度讓他們此時地處劣勢,即使關若最後真的拿到了獎,也會有人質疑其中的真實度。
雙方一時僵持不下,我在底下也有些束手無策,隻好發短信給鞠尚辰,問他該怎麼辦。
直接拿鞠家權勢去壓?可是關若同樣可以用這一招,我并不占優勢。
鞠尚辰不緊不慢,回我一句:“稍等。”
我在這邊真是着急上火:“還等什麼啊哥?再等比賽結果都出來了,關若就要拿獎了!”
鞠尚辰這時候竟然還有閑心問我:“你和關若有仇?”
我說:“之前沒有,現在有了。”
我想鞠尚辰大概正在聯絡贊助商想辦法之類的,就暫時不去打擾他,心中又止不住焦急。
氣死了,關若成績注水明明是闆上釘釘的事,這群人為了金錢利益死也要給她蒙上這層遮羞布,抛卻公平和比賽精神,還做什麼評委,芭蕾舞行業的未來都要毀在他們手裡。
我在心中恨恨地想。
眼看時間就要到正午,台下的觀衆也從一開始看熱鬧的昂揚鬥志到現在興緻缺缺,一些人甚至已經離場去吃飯了。
在我等急了的時候,鞠尚辰忽然從後門出現,周圍人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他身上。
在西裝革履的人中間,他一身休閑裝格外醒目,閑庭信步從大廳入口處走過來,門口的光都照在了他身上。
我忍住想叫他哥的心情,卻忍不住臉上驚喜的目光。
問他為何會從大洋彼岸出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他已經出現在這裡了,為解決我的困境而來。
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應該是主辦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在幾番周旋之下,新的獲獎名單産生,關若的成績大跌,落出銅獎之列。
即使那群人再想把她捧上神壇,在集訓成績為0絕對事實面前也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