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栖子背對着她，落塵感覺到她的背抽搐了一下，很久，很久，從鼻子裡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

“把它吃了！跟我來！”花栖子道。

落塵将菊花糕蘸着玫瑰醬，三口并兩口吞下，又匆匆一口氣喝下了那碗玫瑰羹。嘴巴裡面甜膩哄哄的。

她踏着牡丹花瓣趕上花栖子的腳步。

“不要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花栖子低聲警惕她。

落塵趕忙應聲道：“明白。”

一腳踏出房門。花栖子整個人的腳步又異常輕盈起來，她邊對着來客妖娆嬌笑，邊一手将牡丹花瓣飄飄灑灑。落塵低着頭跟在她後面。因為剛哭過，眼眶還紅着，不想被人看到她這個樣子。

下了三樓。

下了二樓。

到了一樓。

花栖子沒有在人來人往的一樓大堂滞留片刻，而是帶落塵來到了一個人迹罕至的角落，那裡有一扇門，和牆壁的顔色一樣，若不注意，沒人會想到那是一扇門。

和一樓其他的門不同，門頂到門框間嚴嚴實實，沒有縫隙。門上刻着一朵大大的牡丹花。

花栖子将手掌同那扇門中的手模模樣的東西合十，門緩緩地自行開了。

出了門，是花苑，就如落塵來時的那處院子，花木繁茂。但是，比那處院子要小了許多，也安靜了許多。

“這是我自己的花苑，外人不會來。”花栖子道：“你有紀靈遺物的話，可以在這裡祭奠。”

“花子……”落塵想說謝謝，但她沒有說出來。

花栖子并沒有停留，留下一句：“一會我來接你”，便原路返回了。

落塵在花叢間遊走，不一會，便采了一懷紅色的花瓣。

她又猶疑着選了一棵牆角的紅楓樹，挨着紅楓處的樹坑處刨出了一個深深的小坑。

落塵從懷裡掏出紅色的荷包，輕輕放入那處深深的小坑中。她又尋得一片手掌大得方方正正的小石闆，把一些紅花擠出花漿，用手指蘸着花漿，在石闆上寫到：“吾妹紀靈遺物塚”。

然後，她将刨出來的土，混着紅色的花瓣，再一層一層，細細地覆了上去。最後，在這抔土的上方，落塵放上了那塊石闆，再往上方鋪了一層厚厚的紅色花瓣，并用剩下的紅瓣堆疊起一座小小的花冢。

花瓣墳與牆上蔓延而下的、橙紅色的淩霄花相抵相依，淩霄花的上方，緊緊相依紅楓的橙紅葉子。

自上而下傾瀉下來的一瀑紅，讓落塵恍惚了，仿佛紀靈就出現在她的面前，一襲紅裝，飒爽挺拔。

做完這些，落塵坐在這座花冢前，撫摸着上面紅色的花瓣，仿若面前就是紀靈一般。

“紀靈啊，你喜歡紅色，花子喜歡花，我就用花子花苑裡的紅花們給你做了一座小冢，希望你能喜歡啊！你知道的，我現在回不去紅顔，所以暫時隻能這樣了。”一陣微風，從紅楓樹上飄飄揚揚下來幾片楓葉，正好飄落在花冢上。

落塵感激地看了一眼楓樹。

她又繼續道：“其實我知道啊，我和花子一直都是你擔心的人。花子隻是還有些氣沒消，不過你放心啊，我和她不會鬧起來的。”

“還有淩臣，我把淩臣帶了出來，但是我很笨，把他丢在臨安了。估計他再見我，又要生氣了。”落塵歎了一口氣。

“不過還好，他覺醒了讀心術，可以保護自己。另外，還有喬喬照顧他。對于淩臣，我沒有太多擔心。”

“可是紀靈，我想起你，就覺得好後悔。一直是你照顧我，我竟從來沒想過你也需要人心疼。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忽略你了。如果你能再活一次、再活一次……該多好！即便不能和我一起禦鳳，即便不能和我一起做鞋；我們一起打掃衛生，一起做飯，好嗎？我真的好想照顧你一次。”落塵眼角淌出了兩行淚。

死亡，預示着終結，沒有退路。

“紀靈，紀靈，你能聽到嗎？我還是不能接受！！！紀靈，你聽着、聽着，你給我說兩句話好嗎？在夢裡也行！人死了後不是都會托夢嗎？你為什麼沒有？嗚嗚……紀靈，你是生我氣了嗎？”

落塵哽咽着，滿臉淚花。

她仰頭看向紅楓，若是紀靈真的出現了，那該多好！即便那是幻象，她也接受。

天陰沉得快要哭了。

落塵無力地癱坐着。

“紀靈、紀靈，再活一次好不好？”

……

楓葉間一陣婆娑。

沙沙、沙沙……

刺啦、擦啦……

嘻嘻、哈哈……

落塵瞳孔驟縮！！！！！！

那笑聲詭異。如無形的刀一般，滲入落塵的頭顱，用力撕扯着她腦袋裡的神經！

再看！

斑斑駁駁的楓葉掩藏處，出現一張鬼白鬼白的嬰兒面龐，嘴唇血紅，嚼着藕一樣的嬰兒拳，一口一拳。吃下一口，唇色更紅。吃下一口，他的嬰兒拳，立即又長出新的一隻。他又笑嘻嘻吃掉那隻新的！

落塵“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那嬰兒似是吓到了，怪叫着溶掉了。自嘴唇向周邊，宛若血色蔓延一般消融了。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

再看一眼。

楓葉婆娑處，又出現了那抹鮮紅的唇。

緊接着，一張慘白的臉出現……

還有一身黑衣……

那人嘴撅成個哨子的模樣，“嗚啊、嗚啊”兩聲！似乎是在嘲笑！

“是你！”

落塵想起了前一日以别樣的方式入淩雲坊的黑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