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醒來時,周身一片柔軟,滿鼻盡是芳香。
她正躺在一片牡丹花瓣的花海中,一層厚厚的花瓣下,是一張床。
擡眼望去,似是身在牡丹花叢中,各色的牡丹花環着屋子繞了一圈。一道青絲垂肩的倩影,正端坐在梳妝鏡前。鏡中,是那張妖娆明豔的臉,愁容微洗面,柳眉掩星目,輕紗淡薄衣。
花栖子正對着鏡子施粉。
她正在給一隻黑眼圈施粉,另一隻卻仿若不存在。若不是看到這未完成的妝容,落塵都不知道,花栖子的化妝技術已經這麼爐火純青了。
落塵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張口,就這麼靜靜地看着。
良久……
“你醒了?”花栖子冷冷的聲音中含着埋怨,疏遠中又想靠近。
“嗯,這是你的房間嗎?花子。”落塵頭痛欲裂,她緊緊抱住頭。
“玩自殺好玩嗎?下次不要在我淩雲坊搞這個,害得我的客人們都不敢來了!”花栖子嗔道。
花栖子肯理她了。
“嗯。”落塵慚愧又慶幸地低下了頭。
“那個,花子,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落塵小心翼翼地問,生怕惹惱了花栖子。
“女君安排的任務。”花栖子隻淡淡回道。
雖然花栖子的聲音淡淡,但是,她并沒有拒絕回答。
“任務?什麼任務啊?”落塵很好奇,忍不住想要八卦。
“你還是那麼八卦!”花栖子冷冷回應道。
“好吧,我不八卦了!”落塵有點失望地低下了頭。
“你為什麼在這兒?還和盈樂搞在了一起!”花栖子質問道。
“啊?你認識盈樂啊?”落塵有點吃驚。
看昨日花栖子對盈樂的表現,倒像是有所圖謀的。一邊是恩人,一邊是家人。她内心祈禱,盈樂和花栖子之間,可别有什麼過節。
“說重點!”花栖子打斷了她。
落塵便把在臨安王宮中如何被人追殺、盈樂如何救她,然後兩人一同來到飛樂的事情,挑重點講給了她。但是她并未講臨安王宮丢失鞋子的事情,她承諾過的事情,自然不會說出去。
“你還挺有本事,從他的未婚妻中把他搶來了!”花栖子嘲諷道。
擱以前,落塵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顔王,也是她的好姐妹,花栖子是斷然不會這樣和她講話的!
“你别誤會啊!我是沒有地方可去,就和他順道來飛樂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去哪了!”落塵慌忙解釋道。盈樂有未婚妻又有心上人,她可不想被牽扯進來。再說,她可是絕情于男的紅顔女呢!她自己悄悄把那個“帝”字省略掉了。
“這麼巧啊!?”花栖子的話中帶着嘲弄。
“你要信我啊,花子!我敢向女君保證,我說的是實話!”落塵有點急了。她擔心花栖子誤會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
“你還真有兩下子,說進臨安王宮就進了!哼!”花栖子嗤道。
“那是意外,我原意不想去的,被逼的!”落塵有些漲紅了臉。
“誰把我逼進一個飛樂王宮試試?我謝他上下八輩子祖宗。”花栖子道,她并未就此話題深究。至于落塵怎麼去的王宮,她并不感興趣。
落塵心裡稍稍松了一口氣。
“額,你想進王宮?你的任務和王宮的人有關?”落塵又開始八卦起來。
“别問!”花栖子怒道。
一談及她的任務,花栖子立即色變、立馬喝住。
“那我問個别的可以嗎?”猶豫片刻,落塵還是忍不住說出口,賠着小心問道。
“什麼?”花栖子白了她一眼,有種有屁快放的味道。
“你怎麼知道……知道……紀靈的事的?”落塵強壓着湧向喉頭的哽咽,強裝淡定問出這句話。
花栖子描眉的手突然停住,她微微地轉過頭看,淡淡地掃了落塵一眼:“密報!當天就送來了。”
當天?落塵被亂魔附身那日!
看來,紅顔國對紀靈的事還真是重視!
落塵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心!
“你,還在恨我?”落塵特别特别想問,她并不敢直接說出口。誰知,她的嘴竟然自己用低低的聲音吐露了出來。
落塵不敢看花栖子。
對方沉默了半晌。
最後,花栖子悶聲道出一個“哼”字,重重地摔門而出。
落塵讪讪,後悔自己剛剛問出了那句話。如果她不問,花栖子會不會選擇……忽視?
總之,花栖子并未如昨日那般撕心裂肺,她的内心也稍稍好一些了。
她拿出懷中的荷包,無論金線繡成的“塵”字,還是銀線繡成的“靈”字,都針腳密實,完美無缺。同時守護落塵和紀靈的荷包,還沒有一絲破綻地躺在落塵的手中。
就在紀靈身亡那日,這隻荷包還救了落塵一命。落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原來這荷包,保護得隻有她落塵;并沒有保護紀靈。
但,這是紀靈唯一的遺物,她能夠拿到手裡的唯一的遺物了。
睹物思人,落塵的眼淚順着眼角靜靜地淌了出來。如果能再看到那紅衣少女,落塵定不會那麼理所當然地,享受她默默地、默默地付出。如果能再次看到紀靈,落塵一定、一定會把她呵護在手掌心中。落塵再也不會無視她的存在!
可是,一切都晚了!
沒有如果,隻有結局。
門“吱呀”一聲,花栖子冷着臉端進來一隻托盤,上面放着菊花糕、玫瑰醬,以及一碗芍藥羹。花栖子重重地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芍藥羹卻一滴都沒有溢出來。她一言不發,就又要摔門而出。
“花子!”落塵趕忙叫住她。
花栖子沒有回頭,腳步卻停了下來。
“我想,我想祭拜紀靈。你,你有什麼可祭拜的地方嗎?”落塵說得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