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她,原來與這件事是有關的嗎。”有樂羽生有些猶豫,這裡該為母親解釋些什麼,還是表達自己的态度呢?
“是的,”啟明星點了點頭,“所以除了隐瞞以外,您或許需要考慮一下父母的人身安全問題。”
此話一出,有樂羽生心裡一驚,随後是後怕。她已經習慣了被母親保護并且控制自由,這也令她忽視了自己的母親實際上隻是一個普通人。
“您認為,湛會派遣天使的人對母親動手嗎?”有樂羽生有些忐忑不安。
“若是亞貝琉的退出實際上是她們自願的,并且她們最終的目的是以此為契機讓白夜社站在公共秩序的對立面,那有顧問的職位就是最好的犧牲品。”啟明星并沒有對這種可能性進行遮掩,在她看來這些孩子中除了犬山曉和艾克裡普,其餘的三位是真正不該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的,她們還隻是高中生,哪怕掌握了力量也沒有足夠的心智去妥善使用。
好在她們看上去比啟明星想象中的更有擔當,并沒有如她最壞的預想的那樣成為“拿着手槍的嬰兒”,不過這也使得她們不得不面對更多問題。
她們早就已經無法脫身了,那就要盡早做好準備。
“…我明白了,我相信您的判斷。”有樂羽生思索之後鄭重地說,“我清楚這件事直到完全結束之前,我的父母,以及我都不能說是真的安全。”
“看來您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覺悟,能做到正視困難比什麼都強。”啟明星笑着說,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有樂羽生。
“啊,謝謝您。”有樂羽生驚訝地接過盒子,輕微的晃動下發出沙沙的聲音,她認出了裡面的存在是糖果。
“我确實因為你們是魔法少女而想要靠你們的力量解決一些問題,但你們本身的意願更加重要,你們本身比你們所擁有的力量更加重要。”啟明星看着有樂羽生說,“那麼,我就送到這裡了,祝您一路平安。”
“謝謝您!”有樂羽生道謝,她看着啟明星回到事務所内,心中的好奇心洋溢着。
随後,她轉移到了學校,準備回家。
“我們是今晚就動手比較好嗎?”森山寺未央問道。
“看來各位都不太需要休息,但慚愧的是我需要睡眠。”啟明星表情慚愧,“若是幾位有閑暇時刻不知如何消耗,不如提前去目的地探查一番,因路況和我朋友的努力,聖心物流的運輸車抵達時間最早也是明天,到時候定會鬧出些動靜吧。”
“路況是因為道路封堵但運輸車得走高速吧。”森山寺未雅說。
“沒錯,目前我還沒得到關于南流島附近有出現動亂的消息。”啟明星點頭說。
“那我們就先和媽媽說一下最近少出門吧。”森山寺未雅對森山寺未央說,“明天下午我們回家一趟,然後也和爸爸說一下我們周末不在家裡待着了。”
“要找一個理由,理由嗎。”森山寺未央撓了撓頭,“準備期中考如何?”
“不行的吧。”森山寺未雅迅速否決。
“沒想到啟明星偵探平時的委托都是這麼危險的事情,幸好六十七号先生能保護您的人身安全。”艾克裡普端起咖啡歎了口氣,“也沒想到這件事能牽扯出這麼多事情來,不過能這樣一次性解決了也不錯。”
“其實即使解決了也不見得會變得更好啦,艾克裡普小姐認為現在這個城市看上去如何?”啟明星問道。
“咦?這個的話。”艾克裡普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一座城市,“還不錯?有比這裡糟糕的也有比這裡更安全的,這裡的魔物比起其它城市的更少一些,總體來說應該是不錯的。”
“這樣啊,艾克裡普小姐的評價很中肯。”啟明星摸了摸下巴,看向六十七号,“你覺得這個城市如何?”
“老闆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六十七号迅速回答,或許是聽到了太多東西腦子沒辦法思考更多了。
“算了,本來就不指望你。”啟明星擺了擺手。
“啟明星偵探對這座城市感到不滿嗎?”艾克裡普有些好奇地問,她雖然一直在守護這座城市,但也見過許多對這裡不滿的人。
“不,”啟明星搖了搖頭,“不如說我覺得這座城市一直在變好,并且比我想象中的更快。”
“是呢,”犬山曉感歎道,“之前去Evo園區裡的時候,裡面的很多機器看上去太驚人了,而且這個城市的攝像頭遠比其它城市的多,功能也更複雜。但同時很多地方還是沒有路燈,而且地面也沒有修好。”
不過在這一點上,Evo在人體實驗上的所作所為更驚人一點,但犬山曉不認為這是好的。
對于犬山曉而言現代科技進化快沒什麼不好,隻要她還身處于社會中,總有無數個機會去探索那些東西。她以前害怕思考自己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的,哪怕她是魔法少女,而且擁有着真正的不死之身。
總說着我們會有美好的未來什麼的,結果到頭來我才是那個不敢接受未來的變動的人。犬山曉這樣想着,為自己的不自信發笑。
“是的,但那些機器大多數都并不是為了現代社會中的需求而制作的。”艾克裡普說。
她完全無法理解那些機械的構造意圖,但很明顯,Evo的所作所為并不是為了現在的人類社會。“進化”是為了成為更好的人類,在艾克裡普看來,Evo中的一些人并沒有将普通人看作是同類。那更好的人類八成是指天使那樣的存在吧。
這樣的人實際上艾克裡普了解的不少,甚至不需要魔法,不需要特别大的特權或特别多的财富,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台階,一些人就能自視為超人了。
但艾克裡普清楚這也是人類的特征之一。
“我偶爾會思考,如果這座城市,以及其它附近的城市中的□□若是像普通的□□一樣逐漸衰弱,需要搬到明面上來與其它企業競争,那這座城市會不會不同。”啟明星靠向沙發背,歎了口氣,單眼有些疲倦地合上。
“肯定會的吧,至少街道上的小店受到騷擾後首先想的是聯系警察,書本上也是這樣說的。但現在大多數會考慮靠着另一個幫派勢力報複回去呢。”森山寺未央說。
“這樣來看,似乎類似的這些東西,從三十多年開始就一直沒有變過,主要也是白夜社的原因吧,有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存在,新樹苗的成長會很艱難。”森山寺未雅說。
“可是這樣一來,很多本來在這裡的就不會存在了吧?”六十七号說道,“比如說我,如果那個實驗室不存在的話,我大概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吧。”
說話間,六十七号依舊是慢條斯理的,并沒有表達出慶幸或者遺憾的感情。
“為什麼您能這樣輕易地接受這件事?”犬山曉忍不住問了。
“因為我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六十七号看了看啟明星,“老闆說這樣不太好,不過我果然還是覺得這個問題無所謂。”
六十七号似乎并不在意“他可能會不曾出現”這個問題,但犬山曉對于這個問題可以說是耿耿于懷,她自認為自己現在的存在能夠證明曾經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但對方似乎對于意義并不在意。
難道他沒有任何在意的,或者想要的東西嗎?犬山曉想。
“這個人隻要活在當下就能滿足了,不必與他讨論未來與過去哦。”啟明星對犬山曉說。
可這也是犬山曉想說的,她也算是着重于眼下的東西之人,到底是什麼讓二人對于意義的看法有着如此之大的差距呢?
“說起來,啟明星偵探的年齡方便透露嗎?”森山寺未央實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了。
“這有什麼?不如說各位是少見的能忍到現在的。”啟明星笑着說,“我的身份證上出生日期是1997年,實際年齡應該比這更大一些。”
這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其中以艾克裡普的反應最大,她直接站了起來。
“哈哈,我最喜歡的環節。”六十七号笑着說。
“…為什麼您的年齡與外表如此的不符呢?”艾克裡普大驚失色地走到啟明星的身前,确認她從骨齡到五官都屬于一個完全沒發育好的兒童。
“事到如今您才驚訝真是令我也吓了一跳。”啟明星不明所以地說,“我的外表已經多年沒有發生改變了,并非侏儒症表現也并非發育遲緩。大部分檢查都找不到原因,當時我找到您也覺得您或許知道一些什麼。”
“完全不知道!您的身上完全沒有魔力氣息,而且我也見過很多天才兒童所以以為您就是這個年齡。”艾克裡普還是很驚訝,“能讓我仔細檢查一下嗎?”
“請便。”啟明星閉上眼攤了攤手,艾克裡普伸手觸摸啟明星的額頭,仔細摸索着骨骼感受其中的構造。
“原來真的沒有特殊的原因嗎,我還以為有隐情。”犬山曉也很驚訝,她原以為這位或許也是人體實驗的受害者,但現在的情況似乎更加詭異。
“為什麼大家反應都這麼大呢?”六十七号滿意之餘好奇地問。
“因為這是反常識的,而且違反了各種情況下的常識。”啟明星閉着眼睛回答。
“所以說你為什麼就這樣接受了啊?”犬山曉還是覺得六十七号的思考方式有問題。
“為什麼?”六十七号雖然很疑惑但還是禮貌地回答了,“老闆什麼樣就什麼樣吧,老闆人挺好的。”
犬山曉放棄和他溝通了。
“總感覺羽生錯過了很精彩的東西。”森山寺未雅說。
“那為了公平起見我就少說一些吧?”啟明星說着睜開了眼睛。
“完全就是普通小孩子的骨骼構造,細胞和器官都很健康,不過肝髒情況比起正常小孩子有些不好,啟明星偵探請多多休息哦。”艾克裡普放開了啟明星,還是很困惑。
“那拜托請解釋一下眼罩,這個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拜托了!”森山寺未央雙手合十。
“哇,第一次見到直接問的,拐彎抹角想打聽的人特别多。”六十七号說。
“我也很好奇呢,偵探您的眼球并沒有損傷的痕迹。”艾克裡普說。
“感謝您的關心,”啟明星也沒有賣關子,直接摘下了右眼的眼罩,“我的右眼确實沒有普遍意義上的健康問題。”
啟明星的右眼與左眼沒有什麼區别,普通的暖棕黑色,瞳孔也正常地有光澤。
“我的右眼與左眼的視野有所不同,若是正常用兩眼視物,那會産生嚴重的障礙,所以我通常将右眼遮起來,雖然對平衡有所影響但比原先好多了。”啟明星眨了眨眼,兩副眼皮一起動了起來。
“是視網膜的問題嗎?”艾克裡普觀察着啟明星的右眼,或許是因為長期沒有使用的原因,暴露在光線下導緻上面彌漫了些紅血絲。
“可能是。”啟明星眯起了左眼,“簡單來說,我如果隻使用右眼視物,那我看到的東西将與真實世界嚴重不符。”
“是幻視嗎?”艾克裡普擔心地問。
“或許是,告訴各位也沒關系,我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的景象。”啟明星看着眼前,擡起右手觸碰到了艾克裡普的胳膊,“在我的右眼視野中,各位不存在,事務所内的一切都不存在。”
“這并不是幻視那麼簡單的事情了吧?”森山寺未雅皺眉,她也曾經有過幻視的問題,可幻視是精神基于原先的視野加工而成的。
“我無法幹涉右眼中的世界,左眼右眼中的區别的原因我無從而知。”啟明星将眼罩戴了回去,“所以我認為時間回溯或者平行時空是存在的,我的右眼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
“您這樣一說我都懷疑起來了,”艾克裡普歎了口氣,“不過您能保持鎮定,還成為了偵探,真是了不起的作為。”雖然是這樣說,但她也并沒有對此産生更多的思考了。
“畢竟我可是啟明星,”啟明星笑着說,“或許是誰不小心拿錯了一半的眼睛吧。”
“那也就是說另一個世界的您正看着一群不認識的人圍着自己嗎?”犬山曉這樣說着笑了。
“能認識各位可是榮幸。”啟明星眨了眨眼。
幾人繼續談論了一番接下來行動上的細節,啟明星拉着犬山曉演習了一會見到人後要怎麼做,幾人便分開了。
“希望您今晚做個好夢。”艾克裡普向啟明星道别。
“承您吉言。”啟明星點了點頭。
森山寺姐妹回公寓的路上還在絞盡腦汁思考理由該說什麼。
“樂隊練習!”森山寺未央說。
“以前都沒有過,太牽強了。”森山寺未雅說,“我們在做義工。”
“我們都讓爸爸媽媽不要出門了自己跑出去怎麼解釋?”森山寺未央搖頭。
“找個安全信得過的地方。”森山寺未雅提議。
“學校,不行的吧。不如說我們去給西西路老師掃墓好了。”森山寺未央想。
二人朝車站走去,準備坐市中心商業區西部的市内環線回家,抵達車站附近的廣場時,人流湧動,大樓上的巨大屏幕播報的新聞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本案犯嫌于在任的十五年間,私自違法制造大批量毒品并涉嫌販賣,造成重大社會恐慌與嚴重民憤。經審理三審定谳,依刑法處以極刑。
法務部指出,經法定程序并報請核準,于今日上午執行完畢。執行前已依規定通知家屬,并安排會面。法務部并表示,未來将持續推動犯罪預防與被害人權益保護工作。”
大屏幕一角,照片中,被模糊的面孔森山寺未央并不陌生,那是博蒙-阿貝爾。
“博蒙,她或許并不是最該死的那個,但或許是最想死的那個吧。”森山寺未央想起對方說的話就心有餘悸,“不過罪名居然隻是制毒嗎?”
“是嗎?她死前面會家屬,家屬會是誰呢。”森山寺未雅好奇。
天色逐漸暗了,屏幕的光顯得有些刺眼,偶爾有人擡起頭去看一眼行為,或多或少談論幾句就離開了,她們有自己的目的地要去。
“沒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二人身旁五米左右響起,車站廣場的角落裡,一個身披明黃色鬥篷的人站在那裡看着屏幕,鮮亮但也幾乎與陰影融為了一體。
“是在和我們說話嗎?”森山寺未央疑惑道。
“不知道,快走吧。”森山寺未雅拉着森山寺未央準備離開。
那人一動不動,隻是看着屏幕的方向,在二人走近後,那張臉讓森山寺未央停住了腳步。
鬥篷下的那張被繃帶遮去一半的臉宛若被揉皺的蒼白的紙,那雙裸露在外的昏黃眼中紅血絲多到像是在滴血。
“格雷伊。”森山寺未央警惕地說,“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是來執行Evo的任務嗎?還是說作為亞貝琉的一員在根據湛的指使來攻擊她們嗎?
“她沒有面見家屬。”格雷伊隻是繼續用沙啞的嗓子發出輕微的聲音,她并沒有朝向任何人,也好像沒有在看屏幕中的内容,她隻是站在那裡,像廣場中的石頭。
“…她是自己選的,她說了她準備好了。”森山寺未央沉默了一會說,“你不必如此悲傷吧,她自己都說了她有多讨厭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作為曾經被家人傷過心的人,森山寺未央能感同身受格雷伊的心情,但與森山寺未雅的異常狀态不同,博蒙是在神态清醒的情況下訴說自己的厭惡的。
而那些話語中所包含的負面感情,哪怕森山寺未央不懂,也不認為對方在說謊。
格雷伊沒有說話。
“你現在隻有一個人了,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先振作起來吧。”森山寺未雅說着,不準備在這裡多做停留了,她根本不認識格雷伊,隻是從幾人帶回來的線索中得知天使中有着這麼一個特殊的混血。
格雷伊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