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細碎的聲音隔着門牆傳到耳中,将韓昭沐的意識喚醒。
後背硌得生疼,被迫維持屈身負手的姿态使得肩頸僵痛,當能夠支配自己身體的時候,他勉力支身,艱難地睜開雙眼,借着角落幽暗的燭光,終于看清自己是被困在籠中。
聲音能傳到這密閉的房間時,已經模糊難辨,他屏住呼吸,側耳隻聽得見一些細碎的話語。
“第十二件”、“拍品”、“十五枚上品靈石”這些字眼讓他大概了解自己被困在了拍賣會場之中。
使力掙動背後捆起的雙手,右手手腕空空蕩蕩的感覺讓他痛苦地垂下雙眼,額頭抵在鐵籠上。
到底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那群人,竟然是沖着阿綠來的。
肖圖離開後,沒一會小二就上來換茶,送上新的糕點小吃。
韓昭沐沉默地填肚子,也沒管旁側來往的人,隻是偶爾碰一下左手袖中藏好的剛買的符篆。
他對自己處境有十足的認知,煉體境,衣着華麗,身負上品靈石,哪怕不去惹事,光坐在一處就是噴香誘人的羔羊,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不想暴露阿綠,起碼自己要有相對的護身之法。
糕點和果幹有點甜膩,杯中的茶水空得很快。
小二上菜換茶的頻率有點頻繁,“客官,這都是我們玉露閣有名的零嘴,您多嘗嘗。茶水涼得快,我給你換勤點。”
可能是一下子吃得太甜,他每喝完一口茶,就會有些眩暈的錯覺,到了後來,他開始懷疑是不是糕點裡放酒了,不然為什麼自己有些抓不着地面的飄忽感。
“怎麼回事,你們下的毒偷工減料了?”伍烽瞧着樓下區區一個煉體境,用了那麼多糕點茶水,愣是像個沒事人一樣,不禁質疑,“你們怎麼做事的?”
穿着打扮疑似掌櫃的男子顫抖着手用衣袖拭去額頭的冷汗:“回陸少、伍少,您們給的幾種毒藥和迷藥,小的是親眼瞧着小二一樣樣加在茶水和糕點裡再端出去的,定然沒有放少,那裝藥的紙包可都空了。”
“真是晦氣!怎的這時候碰上這種怪事!”
伍烽砰的一聲将酒杯砸在桌上。
“師兄,要不不等了,我們直接上吧。反正已經派了人去拖住那個叩心境了,就一個煉體境,還不手到擒來?”
陸铄卻不這樣認為,他雖然已經讓人包圍住玉露閣開始布圍殺陣,但還是要确保萬無一失,“伍師弟,你忘了嗎,方才他們可是到問天宗的符篆店裡買了許多高級護身符,一旦被他發動符篆,便能拖延許久。所以,一定不能讓他有這個機會。”
“那要等到何時,這小子分明萬毒不侵......”伍烽急躁地咬牙。
然而命運的天平似乎再一次傾向他們,陸铄似乎看出韓昭沐的異常,“瞧,毒藥這不就生效了,哪怕效力不大,但也可以從其他地方下手。”
陸铄招過掌櫃,在他耳邊吩咐幾句,掌櫃便畢恭畢敬出門辦事了。
“再等等吧,很快就能行動了。”
韓昭沐眼神飄忽,思維開始發散,手指開始無力抓穩雙筷,他習慣性地虛握住茶杯,又再次輕碰袖中的符篆。
這種時候,他好像變得耳力驚人,竟聽得見幾桌開外的客人壓低的議論聲。
“你聽說了嗎?今晚的奇珍拍賣會上的壓軸拍品。”一人低聲問。
“神神秘秘的,又是哪位大能煉出來的高階法器還是丹藥?”另一人不以為意地回答。
“诶,不是。”前者連忙否認。
“不是,那是什麼珍稀的靈獸異獸?”後者再猜。
“也不是。你再猜猜,是能讓人趨之若鹜的。”前者再次吊人胃口,語氣之中充滿誘惑和向往。
“我猜不出來,你快說。”後者不耐煩了。
隻聽那人更低聲地,吞咽了幾口才說道,“我聽說,是靈植。”
靈植?聽到這處,韓昭沐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右手腕。今晚參加拍賣會的話,他就能看到山下的靈植了。
後者倒吸一口氣,“怎麼可能?哪家宗派不都是将靈植藏得死死的?是沒錢了嗎,居然舍得拿出來拍賣?”
“非也,非也,不是你想得那種。”前者否定,語氣激動,“是活的,不是已經被挖出來放在盒子裡的,是還活着的靈植。”
另一個人再次倒吸一口長氣,似乎被震驚住了,過了半晌才出聲,“你真沒做夢?誰不知道整片大陸的靈植都死絕了,連根都沒能找見幾條。”
“嗨,是真是假,今晚去看了不就知道了,萬一是真的,那可就熱鬧啰。”
後面他們再說些什麼,韓昭沐已經聽不見了。
他隻聽見杯子蓦然破裂,水流從桌面滴落地面,小二踏步上前輕聲詢問“客官,我給您換個茶盞”,滾燙的茶水被傾注到新的茶盞中,阿綠突然緊繃發力纏着手腕壓迫着血液的流動,以及充斥耳邊逐漸放大的呼吸和愈發沉重的心跳。
一瞬間他隻覺得神識恍惚,什麼叫做,“整片大陸的靈植都死絕了”?
為什麼劉伯和肖圖沒有和他這樣說過?他們隻說靈植珍稀,他便以為也許在哪些高山深水中,還有靈植的存在,他還想着,若有機會,定要去找找,見上一番。
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血液從心髒被泵到四肢,就像寒冬臘月的池水将他淹沒,無法承受的難過痛苦堵住他的口鼻。
他腦海中隻剩一個念頭,為什麼會死絕?怎麼就死絕了?他明明、明明......
意識恍惚之間,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大堂内的五名客人都起身圍到他四周。
樓上包廂門豁然大開,伍烽和陸铄踱步而出,步下階級。
眼見着韓昭沐已經無力反抗,陸铄對身旁的凝神境下令:“捆起來!”
那人見韓昭沐隻是煉體,不以為意,隻是取出普通的鐵索抛過去。
長條的黑影飛快地從韓昭沐的手腕中閃出,劃過,“砰”地一聲,鐵索被打得倒飛回來,撞到凝神境懷中,倒退幾步。
緊接着,在場衆人瞧見一條如蟒蛇般粗壯的烏金藤蔓從手腕上脫出,最為粗壯的底端着地支撐着中上部直立,兩人高的藤條從中部開始分化為九條,其中兩條護在主人左右外,其他全部對敵。
貪婪,驚歎,畏懼,所有人眼中都浮現同樣的情緒。
“師兄,這是什麼靈植?”伍烽從未見過如此具有威懾力和殺傷力的靈植。
“一藤分九,烏色不綠,九葉分三角,服之可複經脈。”
看着眼前的靈植,陸铄回憶着《靈植實錄》的内容,喃喃出聲,“九葉烏藤!這竟是靈智已開的九葉烏藤!”
陸铄激動起來,若能俘獲這一株靈植,嘯狼門定能再次揚名青寒大陸。
“上!”
一聲令下,圍在四周的五名凝神境持武器迎上藤條。
對于靈植的戰力,陸铄早有預料,所以他才會讓師尊給他分配了五名凝神境,确保能俘獲靈植。。
敵人數量會如此多,這也是韓昭沐他們沒有想到的。
但陸铄似乎還是低估了阿綠。
阿綠七藤對五人,完全無視所謂的修為境界,任何刀劍從任何方向來,它都一藤掃開,遇到長□□來,它用藤身擋退之後,又直追纏上長槍,從敵人手中搶過扔走。
“叮叮锵锵”的聲音在顯得狹窄的酒樓大堂中尤為響亮,見阿綠刀槍不入,有施展身法意圖躍上藤條的,被阿綠另一條藤一甩而過,重擊丹田,拍飛入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