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沐用一根竹子簡單搭出支架,又選了其中最粗的一根,數着竹節處讓肖圖劈出好幾個竹筒,之後将每個竹筒分割出上蓋和杯子。肖圖在一旁利落地劃着筍衣,一邊還不屑地瞅數藤空空的阿綠。
可憐阿綠的藤尖過于有力,根本幹不了這精細活,直接就把竹筍捅對穿了,隻能蔫蔫地在溪邊紮根埋進水裡,逃避肖圖無聲的炫耀。
接着将淘洗好的白玉靈米往各個竹筒中填進一半,水倒進去蓋過靈米,鋪上筍片,再蓋上調好味的靈豬肉,封蓋,八個竹筒往架子上一擱,肖圖就在地上畫了個控火陣,韓昭沐取出冰火雙色玉指揮着調好溫度,坐等飯熟。
從一開始竹筒蓋被蒸汽頂得上下撲騰,到安靜下來,最後從中散發出陣陣竹子清香和濃郁的肉香,韓昭沐掐算着時間,夾起蓋子,撥開上層的肉和筍片。頓時,米飯香氣沁人心脾,底下圓潤如珠的米飯沾滿了肉汁,猶如琥珀般晶瑩透亮,香與色的出色合作引誘着食客迫不及待去品嘗它的味道。
韓昭沐的肚子适時響起,還不等他動手,肖圖就拿起一筒飯和一雙筷子,掀開蓋子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快吃。
韓昭沐也不客氣,用剩下的竹筒稀釋了一點育植淨水遞給阿綠之後,就拾起筷子品嘗起來。
靈豬肉三分肥七分瘦,肥處香糯嫩滑,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瘦者鮮美多汁,略帶彈牙,又頗有嚼勁,一口咬下去,肥肉化成的湯汁融入到瘦肉中,齒頰間既有肉香又帶有一絲竹筍的清香,讓人欲罷不能。
他再往下翻出筍片夾起,青嫩透薄的筍片表面被淺棕的肉汁包裹,放進嘴裡,牙齒上下動作間,“唰、唰”的聲音彰顯出竹筍的爽口脆嫩,竹筍清爽的口感和香氣,讓人仿佛置身于春風之中。
白玉靈米更是不遑多讓,它那像蟹籽般奇特的口感讓韓昭沐大為驚歎。熟透的靈米隻比一粒珍珠小上幾分,被牙齒破開的瞬間内裡就爆出汁水,更為濃厚的米香一刹那充斥口腔,而後繼續咀嚼,軟糯Q彈的飯粒慢慢帶出一絲甜味,讓人更加上瘾。
三者夾在一起送進口中,清爽和鮮香在口腔中達到完美結合,它們各自豐富的口感仿佛不同的樂器在同台演奏,給了食客極緻的享受,絲毫不會帶來長期咀嚼的疲憊感,竹子的清香也時刻在鼻端萦繞,更加促進食欲。
韓昭沐吃得十分開心,這就是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樸素的烹饪方式,今天的午飯十分成功,總算沒有浪費肖圖的庫存。
他看到坐在對面的肖圖一反常态,捧着竹筒正頭也不擡地用餐,往日的斯文做派仿佛在筷子起落間也被卷進了肚子裡。就連一旁隻喝水的阿綠也被吸引過來,希望多聞點香味。
“怎麼樣,肖圖,覺得好吃嗎?”韓昭沐托着腮,明知故問。
“嗯,好吃……很好吃。”肖圖低着頭,嗓音低沉又略帶沙啞,“昭沐的手藝比劉伯的好多了。”
“好吃就行。但也沒這麼誇張,劉伯做得可好吃多了。”韓昭沐高興于肖圖的肯定,但很有自知之明,“你要是喜歡,以後有機會我再做給你吃。”
哈,他又找到一種回報恩情的方法了,偶爾給金主爸爸做做飯這種事情,根本沒有難度!
肖圖吸吸鼻子,擡起頭來,本來就猩紅的眼眶此時卻給人一種他哭過的感覺,“不用的昭沐,平時做飯交給劉伯就行,你不要太辛苦。我以後也會學着做飯給你吃的。”
“嗯、嗯,好,那我等着嘗嘗肖大廚的手藝。”韓昭沐一看肖圖這模樣,還以為惹到他什麼傷心事,畢竟總不能是被自己的飯難吃到了,便急忙應承着,又低下頭繼續吃飯。
韓昭沐又怕留肖圖一個人傷心,想把話題轉移開,瞄到一旁吸水的阿綠,就随口問了句:“唔……肖圖,為什麼阿綠要叫阿綠?”明明渾身烏黑,卻是“綠”。
誰料肖圖和阿綠同時看向他,肖圖的臉色還十分古怪,像是想吐槽什麼卻隻能悶在肚子裡,最後悶聲說道:“因為沒有綠色,叫‘阿綠’就有綠色了。”
震撼于這個清奇的起名思路,韓昭沐久久不能回神,既因為這起名思路有點詭異的熟悉感,又因為肖圖那不可描述的古怪臉色。那句“你起的?”的疑問被及時攔截在喉嚨裡。
在風聲、溪水聲、竹葉搖曳聲中,兩人将竹筒飯一掃而空,肖圖讓韓昭沐順便回竹樓午休,他自己則負責善後工作,韓昭沐推辭不過,就帶着阿綠慢悠悠地踱步回去,享受吃飽就睡的鹹魚生活。
下午睡醒,韓昭沐和阿綠溜達到小院裡,準備完成三種玉米的播種。
由于他當時隻是将玉米種子催芽,并沒有采用制缽育苗的方法,所以現在選擇用直播的方法。
甜玉米的種植條件和另外兩種有所區别,韓昭沐決定先播種甜玉米。
種植指南中寫到,超甜玉米的種植密度最好是畦地帶溝1.4米,每畦三壟,株距30~40厘米,但是溝寬和現在地裡的差太遠,他翻看吳伯的筆記裡有說明,這類的甜玉米隻要保持在行距65厘米,株距18厘米就可以了,另外覆土高度要有5厘米。
那就不需要得等到劉伯回來,麻煩劉伯再翻一次土耕一次地了。
他從芥子空間裡拿出盛着甜玉米的大碗,拿上小鏟,領着阿綠走出院門,轉了個彎走向原本正對竹屋門前的第一片畦地。
行距65厘米,那就意味着他可以一壟地種兩行玉米,于是他蹲下身,在壟的兩邊距離邊緣約15厘米的地方各挖一個穴。至于株距,他打算折中一下,順着壟的方向走,距離第一個穴約25厘米的地方又挖了一個洞,然後擡頭示意打洞小能手——阿綠,可以工作了。
阿綠晃晃三角葉,表示明白,用藤尖比量了一下距離和穴的深度,就開始無情的打洞工作。
韓昭沐也同樣開始同樣無情冷漠的重複性操作——拿起大碗,往每個穴的底部再用手指戳一下,接着放入一粒發芽的玉米種子,使芽尖朝下,最後拿鏟子覆蓋上泥土。
一壟地播種了68粒玉米種子,一大碗玉米種子種滿五壟地有餘。
韓昭沐回竹屋裡遙控着灑水盤灑了一遍水之後,就帶着剩下的糯玉米種和高直鍊玉米種,跟阿綠跑去離着院子最遠的那片畦地去了。
這兩種玉米的種植密度相近,行距83厘米,株距40~43厘米,開淺溝條播。也不用多想,他直接讓阿綠把藤條往每一壟地的正中間搭上去,就壓出一條淺溝。
韓昭沐就托着碗,蹲身在溝中戳出小坑,玉米種子的芽尖朝下放進小坑中,就按着40厘米一株的距離一直往後播種,打算最後再整條溝一起覆土。
一壟地,堪堪種下22粒玉米種子,兩碗種子分别種滿了一片畦地,各十六條壟。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韓昭沐剛把最後一壟地種完,肖圖就來了。
肖圖一看到還沒覆土的淺溝,都沒怎麼思考,就着之前看韓昭沐的筆記指南的記憶,手一掐,咒語一念,地面一層泥土就浮空而起。
剛剛站起身,明明沒有絲毫腰酸腰疼的韓昭沐正作勢要錘腰,就被這突然的變化驚到了,他擡頭看見剛到的肖圖,了然,連忙避讓。
随即肖圖輕輕一擺手,泥土就全都覆蓋到淺溝裡了,他已經很清楚接下來的流程,不用韓昭沐出聲,就隔空将遙控灑水盤拿過來給韓昭沐玩了。
韓昭沐當場給肖圖啪啪鼓掌一番之後,才開始灑水。
今日的種植工作完成後,兩人一藤又回到院子裡躺着,過了沒一會,傳音風鈴響起,是劉伯的傳音,他趕在黃昏前回來了。
韓昭沐和肖圖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都讀出這樣一句,謝天謝地,今晚的晚膳不用愁了。
晚上用完膳,劉伯将桌面的餐具都收拾好,就從儲物袋中變出幾套衣裳。
“來,小沐,這幾套是我去找最擅長做法衣的修士給你煉制的法衣,我看你好像穿不習慣我們這裡的衣裳,而且下地也不方便,我特意讓他按照你平時的衣物縫制的。”劉伯展開桌上的短袖短褲、襯衫,往他身上比了比,“剛好合适,這是用冰玉蠶絲和彩光銀線做的,可以有效防禦各種法術和武器攻擊,而且裡面還加了很多防禦陣法,能抵擋幻術異香等手段。”
說完,就将這些衣物裝進一個布袋中,遞給阿綠勾住。
韓昭沐聽着這些話,看着挂在阿綠身上的布袋,又想到那一晚之内修建好的院子、竹屋,鼻子蓦地酸脹起來。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想,他一個凡人,到底何德何能讓這群修仙之人對他如同家人般親厚關懷,生怕他摔着碰着,怕他有任何一點不便。這樣的感受讓他一個孤身二十多年的人實在是十分感動,又不知所措。
“謝謝劉伯。”他哽咽着,強咽幾下口水,吸吸鼻子,想讓自己的聲音不要聽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然後上前輕輕擁抱了一下劉伯。
劉伯“哎喲”一聲,安撫地拍着他的後背,“說什麼謝不謝的,小沐就放心在這住着,咱們可都是一家人呢。”
韓昭沐“嗯”了一聲,感受到投射到身上的灼熱目光,擡頭瞥見旁邊的肖圖眼巴巴地看着,便松了手,走過去張開雙手準備也給肖圖一個擁抱,還沒靠近,對方就如乳燕投林,一下子就撲到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還感覺到對方在他耳側肩膀處使勁蹭了蹭。
“謝謝你,肖圖。”
“不用謝的,是我要謝謝昭沐才是。”沙啞低沉的嗓音傳進耳蝸,韓昭沐癢得縮了縮脖子,便沒有将後半句話聽進去。
不甘寂寞的阿綠也蹭過來讨一個擁抱,韓昭沐輕笑了下,拍拍肖圖讓他松手,摟住阿綠的幾根藤,“還有謝謝阿綠,阿綠一直幫我的忙,阿綠很棒的!”
阿綠也有樣學樣地用藤尖拍拍韓昭沐,表示不用謝。
這一天,韓昭沐覺得他真的可以安下心來紮根在這個山莊、這個奇特的家裡,安穩又有趣地度過餘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