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廢物、一個兩個都是廢物!”
稻妻城的鷹司府邸内,足以貫穿屋宅大門的蒼老怒吼從府内傳出。
這棟同樣陳舊古樸的建築比鄰稻妻城鬧市,也是占了個黃金地段。但可惜,這裡離大禦所不如九條屋宅,離鳴神大社又不如神裡屋敷,仿佛訴說着其萬年老二的地位般,不可動搖的被兩者壓在這一隅地皮之間。
而如今,在胞弟逝去的當下,操持這偌大家業的隻剩發出怒吼的老者,鷹司進一人了。
揮開仆人遞上的保心湯劑,鷹司進在聽完了下屬的報告後,有些無力的坐回大廳的高椅上。而他的面前,昨晚的兩名暗殺者正跪在地上,低垂着腦袋,兩人皆是一臉苦澀。
“非常抱歉,大人。”
鷹司進緩了口氣,他癱在椅子内,等血氣從腦門漸漸回落,這才繼續問道。“神裡有什麼動向?那小子有沒有察覺什麼?”
“根據忍者的傳報,社奉行還沒有什麼動靜。”弩手低聲應道。“不過,那個昨晚妨礙了暗殺的女異人,今早也随神裡家的那個家政官一同進了神裡屋敷。”
“藤原那邊呢?”
“入島後他就離開了,應該是又去關照那些試驗品了吧。”弩手窺視着鷹司進的表情。“他拉攏來的那些學者已經送去研究所了。不過,大人,藤原擅自帶走了一名異人學者,我覺得他……”
他正想奏艾爾海森一筆,話頭卻被鷹司進截下。“罷了。隻要那家夥沒忘記自己的工作,要做什麼就讓他去吧。哼,一個農家出來的歪瓜裂棗,諒他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如大人所言。也不知道宮司大人和大禦所大人是怎麼想的,當初居然讓這種家夥過繼到鷹司名下——”
“慎言。”
忽然,一直沉默的武士開口道。“不可妄議神明。”
弩手很快也反應過來,立刻噤聲。
這種話要是被人聽去,當作鷹司家對神明的旨意有所不滿,那就麻煩了。
鷹司進也明白這點,他捂着胸口又歎了口氣,仆人見狀悄悄将新的保心湯劑遞到他手邊。這次他沒有再揮開。“繼續盯住神裡家那小子,他有什麼動向,随時向我彙報。傍晚我還要見一位貴客,現在……讓我稍微歇一會兒。”
“遵命。”
兩名武将應聲退下。大廳内隻剩下鷹司進一人。
他悠悠晃了晃手裡的湯劑,皺成陳皮狀的臉上露出一絲狠厲的凝重。
神裡、藤原,這兩個也是陪了他從出生、入政至今的名字,聽得耳朵都要出老繭的老熟人了。
——偏偏,一個都沒死。
恐怕這次的事情,神裡家那小子也看出端倪了……啧,簡直跟他爹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麻煩。
鷹司讓自己微微後仰,深深地歎了口氣。
可惜啊,可惜。當初要是能把這兩個孩子過繼到鷹司家,那該多好。
哪怕再怎麼不願意,他也得承認神裡留下的這對兒女,都繼承到了他們一脈的聰明才智。
而事實也的确如此,兄妹倆年紀輕輕,已經得到了神明注目的‘神之眼’,又都是本性勤勉的人,精習家傳武藝。
現在已經沒有哪家人會不知趣的去派人暗殺神裡家。
如果可以,鷹司也不準備現在去和神裡家硬碰硬。
但偏偏,好死不死去提議什麼農業改革,還要征回土地,給他弄出那麼大的事情……唉。
……明明當初差一點就能讓大禦所點頭,由鷹司接手社奉行的權利了。
若不是被神社的那隻女狐狸插手,現在鷹司家又怎會落到這麼憋屈的地步。
血氣随着情緒再次上湧,鷹司進穩了穩心神,趕忙又喝了一口藥,平複心情。
罷了。現在的神裡也隻能靠那隻女狐狸給他撐撐腰,光憑這麼個毛頭小子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哪怕有神之眼,但被神注視之人又如何?說是神愛世人,但世上哪有什麼愛人的神。神的‘愛’落到他們頭上,不還是得跟着這細碎的排位分個三六九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