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一直作為聽衆的易疏弘此刻仍無表态的意思。晴笙道,“忘了自我介紹,在下素和攸甯。當然,您也可以叫我的本名素和晴笙。”
左辋川無奈道:“我認識你。在下左辋川,曾用名素和無懷。叫我阿左就好。你所謂的兄長講過不少關于你的事情。”
晴笙雙手一拍,道:“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我和蘭田要找個地方叙舊,先告辭了。诶,阿左?别用懷疑的眼神看我啊。”
左辋川悄悄觀察着面前的兩個人,心虛道:“易蘭田?”
易疏弘聞言,遲疑了數秒,答道:“沒什麼,阿左。我們下午四點之前回來。”
下午時分,驕陽似火。虞山腳下,兩道身影默然隐入郁郁蒼蒼的山林之中。山間的公路不算平坦,易疏弘主動放慢腳步,走在晴笙左側。
說是叙舊,卻無從說起。晴笙低着頭,欲言又止。
“晴笙……”易疏弘輕喚道,“好久不見。沒想到你會回來。”
晴笙深吸一口氣,道:“我當然會回來。我還有未了的心願,如果我早一點将它完成就好了。否則我又如何能安然赴死……可惜。可惜。”
易疏弘停住腳步:“嗯,怎麼說?”
晴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惜來不及了。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嗎……‘要一起守護妖界’什麼的。”
清風徐來,水秀山明。易疏弘不禁想起一些妖界的風景:妖界外圍的群山,西面的原始森林,都曾有過他們兩人的足迹。而在人間,他們隻能寄身于一片丘陵。物是人非,亦或是人是物非……都已不重要。至于未了的心願,既然無法實現,不如由它去好了。
易疏弘的目光遊移不定,在晴笙的側臉上定格了片刻,複又離開。他依稀見到了故友模糊的影子,像一個幻覺。
他們所謂的約定,他們各自未了的遺憾,他們共同的不堪回首的過去。即使早已離開妖界,也刻骨銘心。
易疏弘道:“這算執念嗎……”
晴笙玩味地笑出聲。“也許算是吧。”
“晴笙,過分的執著不一定是好事。”易疏弘試圖勸說他的朋友,然而所有的言辭在現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們被妖界所遺棄,一生在異鄉漂泊,居無定所。他們曾經立下誓言,以生命守護家園。而如今,除了人間,他們已然無處可去。命運和不止一個人開玩笑,昔日的守護者背井離鄉,所謂的約定再難實現。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那麼你說,會不會還有轉圜的餘地?”晴笙思忖道,“……不,還是不要想了。我暫時做不到太多事情。現在我是素和家最年輕的晚輩,一無是處的素和攸甯。又有多少人記得當年的守護者晴笙呢。”
易疏弘淡淡地道:“别太悲觀。我和秦小戎,還有你的兄長,都記得。你以前說過,妖界的日月星辰也會記得。”
“那是以前的晴笙說的傻話,忘掉吧。”
“我不會忘記的。無論晴笙生死……都不會。”易疏弘如是道。
楚仁瑛對着手中的賬單研究了半天,最終選擇了放棄。他完全看不明白上面的内容,尤其是藥品。作為醫者的他倍感屈辱,看來妖界的那一套醫術未免有些過時了。
“再高超的醫術也拯救不了無力回天的病人,對吧?”易宛成靠在床頭翻看着他的病曆本。他總以為這上面不會再添上新内容,但是每一次都事與願違。
“讓我看看?”楚仁瑛順手拿走了病曆本,皺着眉研究上面的内容。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看得不甚明白。直覺告訴他,那些晦澀的文字掩蓋着不容樂觀的事實。
“你的病和你的舊傷……唉。”楚仁瑛歎道,“當初我就應該跟着你和小微一起來人間。我應該對我的病人負責,但是還不夠。”
“嗯?”易宛成含笑道,“楚兄不必如此。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活着,已經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