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诩放慢步伐,不讓陷入自己思緒的向晚離自己越來越遠,盡量達到與她平行的節奏。
“姐姐,是不是有點過敏了,不舒服的話,我們先去醫院吧?”
時诩湊到向晚的耳邊輕輕地詢問着,當然不過是形式上的,刀在手中,箭在弦上,怎麼可能在這個關鍵時候放棄?
“沒事,我習慣了,不要遲到才好,畢竟是重要的人。”
向晚稍稍挪了步伐,勉強地笑了笑,除卻嘴角,臉上各處都沒有一絲變化。
僵硬的,伴着紅點,她仿若中世紀冰封的玩偶,沒有情緒,隻有詭異的無顔卻生花的美麗。
習慣了麼?為什麼要笑着說着痛苦,為什麼那麼熟悉的表情,仿佛曾經刻在骨子裡?
時诩突然覺得腦子裡開始“突突”的噪聲在掙紮着,折磨着他。
他眼前的畫面碎成一塊塊,每一塊映出人的嘴唇,戴着詭異的笑容,瞬間變成沾着血色,不,就是能觸及溫度的滾燙的血液的玫瑰。
腦海裡隻有那個聲音,他想要撕碎的狼狽的模樣的過去,她豔麗的妝容,那朱砂沾梅的眼影,妖娆的眼線,如血色的紅唇,被酒精染紅的雙頰。
“習慣了,又有什麼比活着更痛的...你不懂...”
時诩雙手抱着頭,咬緊牙關,用疼痛稍稍恢複了一點清明,那個聲音變得缥缈。
“時诩...你怎麼了?”
他能模糊地聽見向晚的聲音,但是每一個字都如蒙在玻璃容器的悶響,沒有一點清晰能明。
“呃...诩诩?嗯?你沒事吧,頭很痛?我們去醫院吧!”
時诩終于緩了過來,踉跄了一下,才穩住步伐。
向晚幾乎沒有猶豫地伸出手拉住他,絲毫不顧及她自己挂着繃帶的右腿,似乎完全是是怕他摔倒下意識的動作。
時诩的右手還撐着腦袋,他偏頭對着向晚的眼眸,能看見她眼底的關心意味幾乎溢出,但是那之中卻沒有多餘的探尋。
“诩诩,嗯,姐姐願意的話可以這麼叫我,這是第一個人,也是唯一個人這麼叫我,我的不舒服都會被治愈呢。”
時诩想起她剛才停頓後的親昵稱呼,有點想逗逗小狐狸。
當然這和他緩和疼痛并沒有關系,但是這是女孩子最喜歡的獨一無二的被認知不是嗎?
向晚才避開他的視線,松開了緊抓着他的手,低低地回答了一個字,“嗯”。
但是時诩一直盯着她,明顯看見這個字後面還有的一個音“切”。
時诩失笑了,卻在看見咖啡門口站着的西裝革履的人收了笑意,恢複了冷淡傲慢的抿唇,微昂着頭,緩步走了過去。
“少...時先生,您好!我是平陸律師所的一級律師,陸敬朗。”
那個一聲深藍色西裝的男人扶了扶金絲眼鏡,勾起一抹妥帖溫和,令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似乎完全不在意時诩的态度。
時诩打心底不喜歡這個人,在現在看來,至少在陸敬朗看來他們是第一次見面。
但是在“重生”前時诩見過他,這個人是建議他家老頭子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來阻礙他的選擇,卻憑手段成為了老頭子的養子的人。
“嗯,準備好材料了?那我們進去吧。”
時诩機械地回應,不想與他直視,即偏過頭,卻捕捉到了向晚臉上努力隐藏的一絲慌張,準确的說是懷疑與恐懼的夾雜。
但是那縷情緒轉瞬之間消弭,向晚唇角意味不明地抽搐了一下,避開了他的眼神。
“進去吧,既然是重要的人可别耽誤了。”
向晚丢下毫無起伏的一句話,就先他一步走進了咖啡店。
陸敬朗動作幹脆,摘下了金絲眼鏡,從襯衫口袋裡拎出一條手帕包住它,随手丢進公文包裡。
陸敬朗對着在原地發呆的時诩撇了撇嘴,眼底的玩味和嘲笑意味幾近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