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走進房門,臉上沒有一絲情緒,眉目缱绻着疲憊。
幾近沒有唇色,眼眶青黑,今天的她沒有帶任何一絲妝容。
臉上的疹子四處蔓延,麻木而刺痛,又伴随一絲v瘙v癢。
她目光蕭索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抿住嘴。
她讨厭自己脆弱的體質,無時不在的過敏。
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卻好似嘴角抽搐一般,擡頭紋不自覺地顯現。
她顫抖着伸手撫平那些紋路,心下覺得這個笑不隻是醜,更有種花朵枯萎前不新鮮令人厭惡的惡心感。
向晚動作輕柔地合上鏡子,卻不住地冷笑。
這個輕柔就是她十多年來一直僞裝本性的習慣。
她習慣溫柔,婉約,不聲張,整天就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不說粗口話,不理會他人的喧嘩,仿佛自成一格。
習慣假裝所謂的善良為他人開脫罪責,一個人背負責任。
在聽到他人背後卻嫌自己多事時,裝作不在意似地昂着頭離開。
可能就是謹慎膽小的心,讓她脆弱到不敢去面對真實的世界,隻敢妥協讓自己放棄原則,來保證表面上的合群。
可其實她現在隻想将鏡子砸碎,狠狠地罵一句md。
在那些人說自己多管閑事的時候,一杯水倒她頭上。
就來幾句:這就是你的錯,老娘扛了,你還真嘚瑟地和山雞炫尾似的,你以為你是孔雀啊?補一下你的腦,公的才會開屏。
向晚随手脫掉外套,心緒不甯地躺在床上,騰手扯着腳邊的被子蓋在身上。
她想起了那個和時诩第一次比較“親密”的夜晚,其實也就是哭的時候被看見了。
可能是一時沖動,或者氛圍太好,腦子當機。誰知道呢?
在西藏住民宿的那個夜晚,他們的第一個擁抱就莫名其妙的發生了。
是時诩溫聲安慰她,她不記得當時究竟是那根弦搭錯,她喜歡上那雙印着最清澈的星空的眼睛。
可她矛盾了,她明明最恨的,最喜歡的是莫沉,她哭着想改變又是哥哥的命運,最在意人應該是哥哥。
她心裡本該執念的兩個男人,都不是他。
她隻能想大概是被魔鬼蠱惑了,或者是過于安靜的環境令人心亂。
她想隻要離開這個地方,就不會動搖自己的心。
可卻又一次遇到時诩,然而他和那一夜溫柔的翩翩少年卻判若兩人。
他表面矜持地微笑,似乎對每個身邊人都很友好,眼底卻帶着淡漠的厭倦。
他不會多理會自己這樣普通不起眼的人,她知道與自己高中時的模樣相比現在的自己有多糟糕。
可她還是淪陷了,就在那種詭異的高傲冷淡的笑容下如饑渴的旅人在寒冬裡飲着初融的水。
刺骨而迫切的痛感。
卻發現了莫沉與他的關系,再到蘇曉與他的關系。
錯綜複雜的一切似乎注定讓她自己淪為一個笑話。
她退縮了,他的心注定不會為一個平庸無趣的人動搖。
雖然她與他有聯系方式,但或許他早已忘記那個偶遇的人。
可是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晚上看見他一個人在b大那家清吧喝酒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走進去,但也沒有勇氣靠近。
她隻是遠遠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他。
他似乎情緒很低落,似乎已醉的一塌糊塗,可仍沒有醉鬼的瘋狂。
隻是看着窗外,一直喃喃怎麼辦三個字。
她知道自己不想放棄他,自私又惡心的情緒湧入心間。
她的想法已明确了她當時的喜新厭舊,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他什麼。
如果是臉,莫沉也沒有絲毫遜色,甚至還多了幾分生機,不像他一樣多了幾分不明的陰郁感。
如果是性格,這個人絕對不是她喜歡的溫暖陽光型。
如果是深情,兩個人都沒有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但莫沉絕對比他更對她有興趣。
畢業後的每一天,她都狀似無意地進入他的空間才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迹。
他是k站的up主,她從此便開了小号,關注他的日常直播,投喂他的直播和視頻。
甚至找了一份與k站公司合作的傳媒公司上班,隻為能夠有機會偶遇。
甚至相信他對米分v絲官方的說辭,沒有女朋友,這一點都能讓她興奮快樂許久。
但是她仍沒勇氣去走近他,哪怕隻是路過。
終于偶遇了,他似乎完全沒留意她,雖然極度失望但也沒勇氣開口。
在不小心撿到他的行程表後,想歸還時卻在走出電梯後,低血糖突犯,頭暈目眩。
她走到走廊與電梯間交錯處的放置的座椅旁,坐下想要緩緩,眼前一暗,失去意識。
本以為是夢,她說出了憋了五年多的心裡話。
在發現重生的奇迹後,她機關算盡,刻意地欲絕還迎,步步為營,無處不在制造存在感。
把這場感情變成一拉鋸戰,誰先低頭,就是失敗者,她一開始表白就已經失去先機了。
她生怕再一次落下風,有意無意地設計好每一步。
向晚一度以為是想要擁有時诩的執念使她面目全非。
很久以後才發現是他讓她恢複最真實的自己。
嫉妒心極強,惡心虛僞,滿腹心機,才是真正的自己。
連自己都厭惡,恐懼了。
她想要逃開,不再接近那個人,希望他能看到是自己虛假的好。
就留着最後的好印象吧,無聲地退出這場鬧劇。
她故意讓蘇曉的陰謀被所有人揭穿,将錄好的那個視頻在學院晚會播出。
明明隻要時诩看到就可以,她卻故意放出來。
其實她覺得自己比蘇曉更加殘忍惡心吧。
女孩子最注重的形象就被她毀了,蘇曉估計從心底都會想掐死她。
向晚躺在床上,突然覺得腦袋有些眩暈,兩頰隐隐發熱,眼前開始模糊,重重疊疊,記憶揉成一團。
徹底失去意識前,她聽見了門鎖咔哒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