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重新包紮。”阿菀說。她還什麼都沒有問到,涿空現在可不能死。
阿菀撕下涿空的衣服,給他的四肢新做了包紮。但包紮的過程中,阿菀又發現,涿空的身上有許多與臉上同樣的傷痕。
創口平整,刀刀緻命。
“似乎是官刀。”戰止铮說。他被官刀砍成這樣,還能活下來,也是一個奇迹了。
阿菀從身上拿出一顆藥丸,塞到涿空嘴裡。這可是她用當歸、熟地、白芍、川芎等精心制作的大補丸,足夠保他一晚的平安。
“師傅,師傅。”片刻後,阿菀嘗試呼喊涿空。
涿空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他費力地睜開眼睛,迷茫地看向四周。他竟身處一處黑暗的地牢,他本能想擡手,卻被身體的疼痛拉回現實。
有人在白桦林設伏,重傷了他的經脈。他拼命想爬起,卻隻能微微轉動頭顱。
然後他就看到了阿菀。
她對着他微微一笑,烏黑的長發與晦暗的夜色相互交融,形同鬼魅。
铛——铛——铛——
熟悉的鈴聲響起,執鈴的人卻變成了阿菀,涿空的雙眼再次閉上。
而令儀師姐那邊的情況卻沒那麼順利。雖然已經夜幕降臨,但地下賭場依然人頭攢動。
鬥場上兩個奴隸正鬥得你死我活,鮮血和汗水散落一地。場外的衆人站成兩派,正瘋狂地辱罵對手。
令儀還是第一次見此情形,有些身心不适。但尋找師傅要緊,她繞過台前擁擠的人群,獨自向後方走去。
申落沒說話,也沒管她。他把令儀帶來賭場,原本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令儀走向賭場的後方,就看到一群披散着頭發,渾身血迹的人。他們被鐵鍊鎖着雙手雙腳,隻有被人選中上台才能解下鎖鍊。
“小娘子,你來做什麼?”場邊的守衛見到落單的令儀,便上前搭話。
“我來找師傅。”令儀看到來人,心中燃起了希望。
她問道:“今日有沒有送來新人?”
“有啊,”那人答道,“就在後面,我帶你去。”
“真的嗎?”令儀欣喜道。
她跟着男子向後方走去,直到來到了一間空蕩蕩的房間。
“人在哪裡?”令儀不解地問道。
“你不就是來找我的嗎?”那人也不再僞裝,伸手準備抱住令儀。
“你做什麼?”令儀驚呼。
“你們這些畫樓的小娘子,生意都做到這裡來了。”那人繼續說,“放心吧,哥哥我有的是錢啊。”
“你說什麼,什麼畫樓?”令儀避到一旁,說,“我師傅在哪?”
“你師傅啊,還真是風韻猶存,早就去找掌櫃的一起玩了。”那人色眯眯地說,“來吧,我們也一起來玩啊。”
令儀這才明白自己上當了。
阿菀這邊,涿空終于有了些許生存意識,正好催眠他的好時機。迷藥對他毫無作用,隻有這種極端失血的情況,才讓阿菀有了可乘之機。
“你是誰?”阿菀問。
“我是涿空,不,我原姓桑離,名涿。”涿空說。
桑離?阿菀和戰止铮對視一眼,都對這個罕見的姓氏聞所未聞。
“你臉上的傷從何而來?”阿菀終于問了一直想問之事。
“是先帝。我都服了假死藥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下令對我的遺體千刀萬剮,”涿空說,“還好我命不該絕,在他們砍了我七七四十九刀,又将我扔到亂葬崗後,我還是活下來了。”
難怪他身上有這麼多刀痕!他到底做了什麼,讓先帝憤恨至此,阿菀愈加好奇。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離奇曲折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桑離族出了個天才少年,叫桑離涿。他天資聰穎,十四五歲就将族内的催眠秘術運用得爐火純青。同時,他又心高氣傲,不顧族人的阻攔,執意要入世。
他來到宣國京師,輾轉結識了曾經的三皇子。當年,正是前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權力相争之時,桑離涿靠着催眠術幫三皇子籠絡人心、操縱官場,一時間風頭無兩。
他的自信心也随之達到了頂峰,竟想着直接催眠先帝,讓他下旨傳位于三皇子。他們創造了機會,卻不料就在催眠先帝的過程中,先帝突然醒了。
雷霆一怒,草木失聲。先帝下旨将所有涉事人員打入天牢,嚴刑拷打。桑離涿假死逃亡,整個桑離族卻因他被連根拔起,全族上下幾百人,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
阿菀心下一驚,當初在千集市見到的那個老婆婆,應該就是僥幸逃脫的桑離族後人。桑離涿一時的肆意妄為,終究給自己的族人,帶來了滅頂之災。
在黑玄組織手持月隐花攪弄風雨之人,又何嘗不會給月隐山谷帶來滅谷之痛?
“你是怎麼認識淨月的?”阿菀又問。
“死而複生後,我改名換姓,意料結識了同是遊醫的淨月。她也被皇室不容,她也心懷深仇大恨,所以我們一拍即合、相逢恨晚。”涿空又說,“而且,她手中持有月隐草,與我的七葉幻夢草相輔相成,真是天助我等。”
月隐草果然就在淨月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