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下的毒?”卓然繼續追問。
“在馬車裡。”阿菀回答道,“趙公子的馬車就放在趙府後院馬棚旁,我悄悄接近馬棚,準備在馬車中下毒。”
被催眠的阿菀突然停止了說話,她皺起眉頭,有些痛苦地抵抗着藥力。
卓然見狀,又搖動了幾下鈴铛,命令她繼續說。
“但那裡有兩輛相似的馬車,我分不清,就都下了毒。”阿菀說。
“你下了什麼毒?”卓然想到盧辰豐的症狀,迫不及待地追問。
“點燃的迷藥。”阿菀繼續說,“我不想見趙公子,也不敢拒絕他,隻能下毒讓他不省人事。”
“隻是迷藥?”卓然有些洩氣,盧辰豐确實是中了迷藥,卻還是這樣的緣由。
阿菀無意識地點了點頭。
卓然又問了衆人幾個問題,衆人回答得也合情合理,并沒有發現任何與趙鎮将父子中毒有關的線索。
卓然隻能作罷,以趙真飲酒過度精神錯亂搪塞了過去。
卓然離開後,衆人才迷迷糊糊睜眼,都很奇怪自己為何莫名其妙睡在房中,卻也無人給出解答。
阿菀也恍恍惚惚被送回了家。
一回到房間,阿菀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
這就是催眠術嗎?阿菀興味十足地回味起之前的情形,卓然以七葉幻夢草為引,用特制的鈴铛控制人的心性,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不知道阿菀從小體弱,十幾年來被各種藥材侵蝕,早已互為掣肘、百毒不侵。
況且她早有準備。一套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應該能暫時打消涿空師傅的猜疑吧。
安然躲過了與組織之人的第一次交手,阿菀終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接下來的幾日,阿菀的生活過得無風無浪,雙山鎮卻并不太平。鎮上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名江洋大盜,每夜神出鬼沒,搞得人心惶惶。
趙鎮将忙着緝盜,也無暇家事了。趙公子身體雖然康複,卻落下了個不能見風的病根,隻能每日窩在家中,尋人上門玩樂。
阿菀隻做不知,整天躲在文素時的文蹊書社,苦尋催眠術的記載。
七月十五,中元節。
阿菀名義上的哥哥——阿铮,一大早就出現在她的院落前。手裡還拿着祭祀用的紙錢和河燈,聲稱要帶她回鄉祭祖。
幾日不見,阿菀确實有許多消息需要打探,便也沒多說,換上素衣與他一起出了無邑巷。
“二哥,有什麼新發現嗎?”阿菀邊走邊問。她和他的父母都健在,他們可沒有什麼放河燈的需要。
“有,”戰止铮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阿菀也沒有多言,跟着他一路來到了碼頭,坐上了一條小船,沿着鳴臯河順流而下。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阿菀嘗試了幾次都被迫放棄。原本她也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見對方不說話更不知如何開口。
她明明記得,阿萱說她的大哥成熟穩重,二哥卻活潑跳脫,是個喜歡遊戲人間的少年。但自從來雙山鎮後,他的話就越來越少,嚴肅得仿佛變了一個人。
直到來到一座宏偉的海神廟前,小船才停下。
海神廟一面臨水,一面靠山。廟前行人如織,許多人拿着檀香、拿着河燈,來到這裡祭祀離世的親人,祈求在世的親人全年安甯順遂。
廟前還有許多叫賣的小商販,賣香的、賣燈的、賣長生結的……來往穿梭,熱鬧非凡。
阿菀都有些疑惑了,難道他們真的是來祭拜誰嗎?
“走吧。”戰止铮說,擡腿向秒内走去。
阿菀隻能小碎步跟上。
進了廟門,就是一尊高大的海神雕像,被當地人稱為“鳴臯之神”。雕像左右兩旁,是幾座并排而立的海神廟,而後殿,才是這座海神廟最大的神殿——
水母神殿。
水之母親,神之殿堂。
當阿菀跪在神像前,擡頭與威嚴的水母娘娘對視。她從來不信神佛,若真有這漫天神佛,人間又哪來這麼多的悲歡離散?
若真有神佛,又怎能眼睜睜看着雙山鎮,背負兩座随時傾倒的大山?
她隻信自己。
“走吧,我們去後院聽師傅講經。”戰止铮起身,又将阿菀拉起來。
他還有這種愛好?阿菀扶額,認命地跟上。
到了後院佛堂門口,就看見兩個小僧守在那裡,看見戴着黃色绶帶的信徒便指向左邊房間,其他人則指向右邊。
“左邊的師傅講的經更深奧嗎?”阿菀興緻寥寥地說道。
這時,戰止铮卻從袖中取出了兩條相同的黃色絲綢绶帶,将一條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又将另一條套到阿菀的脖子上。
這回阿菀真的想逃了,左手卻認命地讓他擡起,系好绶帶。
戰止铮拉着她,向左邊房間走去。
進入房間前,阿菀以為會看到一群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和一群求知若渴的神佛信徒,卻沒想到——
房門打開後,是一條漆黑的通道,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通道。
阿菀驚愕了一瞬,瞬間又興奮起來。他們此行,果真不是求神拜佛那麼簡單。
兩人戴上門口準備好的青銅面具,穿過長長的通道,終于到達了目的地——千集坊。
令阿菀驚訝的是,海神廟背後竟然藏着一個大型集市,裡面的所有人都帶着相同的青銅面具,不同的是商戶戴着青色的绶帶,來客戴的是黃色的绶帶。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互相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更方便了交易的進行。而這裡的交易,怕是都無法擺在陽光之下吧。
“這是什麼地方?”阿菀拉着戰止铮的手臂,低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