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高腿長,湛藍色的袍子襯得臉愈發矜貴,還多了幾分仙門子弟的從容淡靜。眼神是冷的,一身氣勢拒人于千裡。
“啧啧啧。”喬既陽贊歎的聲音把阮流拉回神。
雲停看向阮流:“要一起嗎?”
“好啊。”他回答的輕快随意,好像完全将幾天前的不快抛之腦後。
一路上安靜得可怕,喬既陽上樓後便匆匆告别,逃也似的跑了。
城主府,月上枝頭。
“你也感知不到小水在哪?!”
喬既陽神色焦急。
按理說同源靈力間是可以相互感應的,可此刻竟然不起效了。
雲停臉色同樣不好看,月色下眸子冷意更甚。
“我會找到他。”
喬既陽沉默,他沒打算把希望完全寄于這個陌生的男人,走到角落盤腿坐下,掏出一塊羅盤,逼出靈火,煉化爆破珠。
彩旗翻飛,人聲鼎沸。
阮流站在街上,被絡繹不絕的人群擠來擠去。
看來又進入某個空間了。
這麼一個大活人憑空出現,也沒人驚訝。直到一個車夫拉着一堆幹草,催促他讓讓,才像忽然被發現似的。
萬春城不缺有錢人,一身質料做工精良,款式貴氣的紫袍着實不算惹眼。
可精緻的面容卻是實打實的招人,引得不少人側目。
阮流後撤一步,離開街道中心,終于有機會查看周圍環境。
他環顧四周,結果錯愕愣住。
這是……朝節?
念頭一冒出來,便如野火燎原席卷整片心神。
阮流随機抓住一個路人,聲音沙啞問道:“這是大悅幾年?”
那路人好生生走路,忽地被人拉住還問了一個堪稱莫名其妙的問題,頓感不悅。
大悅是凡間皇帝定的年号,按理說尋常百姓不會不知道。
這是外邦探子還是瘋子?
他冷下臉剛要發作,就對上一雙玻璃珠似的眼睛,眼尾飛紅,一身紫袍穿得仙氣飄飄。
天呐,這是仙君?那正常了。
此刻,有張好臉的好處體現出來。
路人火氣一下子降下來,故作風流扯了扯袍子,折扇一開半掩面,壓低嗓音。
“大悅三十五年。”
阮流紅着眼:“朝節第幾天?”
路人不解:“前一天。”
話音剛落,便瞧見兩滴滾圓從仙君眼中墜下。
路人呆了。
這是什麼很感動的答案?還是這天下要完蛋了?
阮流随意抹了把臉,道謝,留下滿臉迷茫的路人。
路人緩過神,就見那仙君飛快往城門跑。
路人大喊:“喂——!那是城北!”
可偏僻了。
城南到城北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阮流靈力再次消失,路程沒一半便氣喘籲籲,臉頰幹了又濕,幾縷發絲黏在臉上。
累極的樣子。他腳下生風,越跑越快。
萬春城沒有宵禁一說,夜市極為繁華。黃昏剛至,盞盞燈籠點亮,路邊的攤主退場,換上燈火通明的酒樓。
阮流半路搭上了運幹草的馬車,視線裡城門由小變大,他手心冒汗,目光從一個人身上跳到另一個人。
直到城門關閉,也沒在哪個人身上停留。
車夫早走了。疲憊後知後覺席卷全身,阮流靠住牆強撐。
他變得狼狽不少,原本幹淨的袍子上還黏了幾根枯草。
和城南相比,城北顯得荒涼不少。比起後來的商鋪林立,這裡連客棧都隻有一兩個。
戒環出乎意料地還能用。
阮流随意選了家客棧,一小把碎銀放在桌上。
“掌櫃,來間房。”
掌櫃被面前如逃荒回來的公子驚住,可出手闊綽,看來是位大客戶,于是貼心詢問:“公子是否需要熱水?”
“送進來吧,多謝。”
掌櫃喜笑顔開,判斷這是位好相處的财神爺。
“好嘞好嘞。小二——帶客人上樓!”
小二連忙跑過來,年齡不大,臉上稚氣未消。
“公子,随我來。”
阮流頭痛得厲害,走一步腳就針紮似的痛一次,身上像有把火在燒。
小二性格活潑,話也多,一句句話傳到阮流耳邊,隔了層罩子似的聽不清。耳邊依稀閃過“仙人”“幾個”“厲害”,也完全被忽略。
他現在隻想躺着睡一覺。
他從未覺得台階會有如此多,多到永遠走不到頭,腳下步子愈發虛浮。
阮流停住,艱難咽下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