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阮流換了件藏藍袍子,肌膚被襯得愈發白,戴上帷帽,仙音宗一行人已經在樓下集結完畢。
他貿然加入隊伍沒引來太大争議,想來房明忻已經交代過。
入城南。
風沙席卷,大漠氣息竟比昨日更為強盛。可徐家城地處江南,城南更是近海,此狀非比尋常。
帷帽下,阮流不留痕迹皺了皺鼻子,眼中染上憂色。
房明忻小幅度側頭:“公子不必擔憂,按照約定,我們會順利将你安全帶出。”
“依公子看,今日景象與昨日可有所不同?”
阮流擡頭:“更嚴重。昨日風沙不會主動襲擊人,今日像是有了自我意識。”
此話不錯,仙音宗衆人此時都圍成圓,靠防禦法器形成的結界在風沙中穿行。他們尚且不知其終極威力如何,已經有一位弟子因為不小心吸入沙塵昏迷。
阮流無意識撥弄戴在中指上的銀色戒環,仿佛能消除一絲不安。
房明忻朗聲吩咐:“所有人捂住口鼻,切莫分散!”
城南荒涼,卻是徐家城最大的一塊區域。阮流找店小二打聽過,自萬春城原城主下任,城主府便搬離城南,城南也是那時開始怪事頻發,百姓在夜晚總聽見鬼哭狼嚎,悲涼至極。
直到有百姓接二連三失蹤死亡,原商鋪林立的城南人去樓空,繁榮不複。原城主不知所蹤,也無一人敢探尋。
阮流昨日把這事告知房明忻,他隻道會拜見現任城主,今日一見,隻帶來“城主身體不适,不便見客”的消息。
耳靈中傳來激動的聲音。
“阮兄,我看見你了!”
阮流思緒回收,在城門口發現了同樣圍成一圈的靈寶宗弟子,喬既陽站在中間,沒穿弟子服,正興奮沖自己揮手。
阮流偷偷把帷帽掀開一角,輕快眨眼,半舉着手小幅度沖他搖一搖。
“我想個法子讓你過來!”
随後不知喬既陽說了什麼,房明忻擡手,宣布進入靈寶宗結界,和靈寶宗弟子共處徐家城詭異一事。
靈寶宗不愧它“有錢宗”别名,法器高檔不似凡物,結界之大,把仙音宗的弟子放進來都有空餘。
阮流和喬既陽很快碰面,帷帽一角被掀開,兩個頭碰在一起,叽叽喳喳。
阮流本就不是安甯的性子,在明劍宗時煩着師兄。出了明劍宗,遇見性格契合的喬既陽,便和喬既陽鬧。
搜尋一事并不順利,沙塵侵襲,唯有結界内安全,此次出行隊伍浩大,行動緩慢,防禦法器不足,隻能先退出去,隔日再來。
離開時已是黃昏,城南冒出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來。
阮流讓喬既陽拉着,耳邊是他雀躍的聲音在介紹靈寶宗的某地某特色小吃。
一隻腳剛踏出城南大門,冰冷潮濕的氣息透過帷帽,撫上臉側。
阮流登時汗毛直立,身旁的喬既陽無所察覺,他順着那股力回頭——
一陰森黑影正立在主街盡頭。
“……到時候我帶你去祝其金的池子裡釣魚……阮兄?……阮兄!”
阮流倏然回神,眼前是喬既陽的臉,帶笑問他“怎麼了”,中指上的戒環發燙。
阮流神色一凜,擡手沖那張臉一抓,臉化作黑霧,黑霧再次凝成喬既陽的模樣,笑容不斷擴大,嘴角如刀鋒,口如黑洞。
“喬既陽”像完全不知自己異樣。
“怎麼了,小流?小流?”
黏膩腥臭的涎液滴落,貪婪的怪物故作可憐,不知醜陋。
阮流揮拳再次砸去,戒環發出耀眼紅光,靈氣大作,“喬既陽”灰飛煙滅。
再看主街盡頭,黑影不知所蹤。
“阮兄?阮兄?”
接二連三的呼喚,阮流艱難睜眼,身體是透支過後的疲軟。
喬既陽那張臉貼在眼前,他下意識揮拳,喬既陽吱哇躲開。
“哇——!阮兄!敢打我幹嘛?!”
阮流強撐着要支起身子,半響無果。
喬既陽歎了口氣,湊過來。
“阮兄我又沒有生氣,你有事要叫我啊。”
阮流任由他扶着自己,戒環毫無反應。
“我是誰?”
突如其來一句話讓喬既陽愣在原地,他又上前幾步,也顧不得擔心阮流會不會再次出手。
“阮兄,你失憶了阮兄?”
阮流再問:“我是誰?”
“你叫阮若水。”說罷,他就轉身,“我去找我師尊,讓他給你看看。”
“既陽。”阮流叫住他,視線掃過一旁擱置在桌面上的帷帽,潔白的皂紗黑了一小塊,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
“我到底怎麼了?”
喬既陽一屁股坐下:“吓死了,你還記得我啊。”
“我們收隊離開城南,剛到大門你就暈倒了,怎麼也叫不醒。”
“我有沒有什麼異常?”
“異常?”喬既陽思考片刻,“你的帷帽黑了一塊,我以為是沙塵,但清潔術沒用。”
“還有嗎?我有沒有回頭?”
喬既陽詫異:“回頭?回哪?你不是在聽我說話嗎?”
阮流皺着眉:“我暈倒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說什麼?”
喬既陽撓了撓頭,這誰記得住?幾乎快把腦子想穿,他才蹦出兩三個字。
“小白菜?……魚還是祝其金來着?”
“我看見邪祟了。”
喬既陽猛地抓住阮流的手,将他按回床上。
“你先休息,我把祝其金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