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野努力去聽,卻沒能集中注意力。
——不要丢下我。
真的很想責怪裕和,以前沒覺得……沒覺得有那麼不安的。
“抱歉,你是不是其實不太感興趣?”春河遲疑着問。
“春河君。”
忽然對他用敬語嗎?
“唔,我在。”
十野剛要說什麼,春河的手機忽然響了。
“抱歉……”春河拿起手機,手指卻停在接聽鍵上空,沒有按下去。
十野側身看去,隻見來電顯示上寫着“媽媽”,是一個視頻電話。
他放開了春河的手。
“還是覺得難過嗎?待在明西?”
“不,完全沒有。沒有什麼可抱怨的,隻是……”
“就算客觀上沒什麼可抱怨的,也仍然有難過的權利。我不認為人需要經曆很多挫折和不幸,才有資格表達痛苦。”
十野打斷了他的話。這種搶白幾乎有種逃避的意味了,他想率先後退一步,來給春河留出悔恨的餘地。
他忽然自暴自棄地想,一個漫畫家……一個漫畫家而已。漫畫書本來就是讀完了就會被丢開的東西,他憑什麼覺得一個漫畫家僅僅靠幾頁漫畫就能留住春河呢?
東京……
更繁華的街道和更便利的交通。很多很多人像在五光十色的夢裡那樣走來走去……
畫漫畫的人在哪裡工作都是一樣的。去東京也一樣,隻不過會有點擔心阿井。十野默默考慮着。
“不,不是這樣,隻是……”
隻是在社會眼光看來,明西似乎是次于東京的。人有時候難免被别人的看法綁架。可春河心裡清楚,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像現在這樣完完整整的快樂。
手機還在不停震動着,春河握着手機,忽然抱了一下十野。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十野一愣,那句在腦海中徘徊的“不要丢下我”,好像忽然被撞碎了。
“我是接電話的按鈕嗎?”十野揉了揉春河的頭發。
“要确認一下。确認一下現在真的很快樂。”
春河很快松開手,接起了電話。十野很自覺地站遠了幾步。
…
母親的聲音很雀躍,她把收到的專輯展示給春河看。父親也坐在一旁。
“真是多虧了阿住!”
“太好了!”春河笑起來,“我大概……會暫時……不,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住在明西了。如果還需要買什麼的話盡管和我說!”
“在明西怎麼樣?還習慣嗎?”
“住的房子應該比東京好很多吧?”父親微微皺起眉來,對母親道,“要我說阿住在東京的那間公寓……我去過一次的,你記得吧?那種房子……簡陋到能通電都讓我覺得驚喜!”
……倒是也沒有那麼誇張。
“很好的!在這裡……”春河悄悄看了十野一眼,“遇到了很好的人,和很好的朋友。其實媽媽不需要……不需要費心安慰我的。”
母親一愣。
“哦……我有在費心……呃……也許是有的?”
“我知道您其實不需要買專輯,是為了讓我覺得安心,其實我在明西也覺得自己很有價值,媽媽不用這麼費心的……”
春河想,他也許不該說破的,但他也不想總是讓父母擔心。
“哎?”母親倒是一臉驚訝,“所以……阿住你覺得買這張專輯……是我為了安慰你才說的嗎?”
“……難道不是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媽媽從來不是熱衷于專輯和周邊産品的人吧……我知道目前在這裡工作似乎……似乎聽起來不如東京……”
“不不不,”父親也是一臉詫異,“等等,先不管什麼東京不東京,媽媽不是熱衷專輯和周邊的人?那你覺得家裡儲藏室裡都是些什麼東西?”
春河的驚訝不亞于父親:“儲藏室……好久沒打開過了吧?裡面不是全都是我小時候的玩具嗎?”
“誰告訴你的?”
春河:“……?”
難道不是?近二十年來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啊……
父親起身拿了一本書過來:“這本寫真集一直被媽媽拿出來,難道你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嗎?”
春河直接後退了一步:“那不是外公年輕時的照片嗎?!”
“……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被兩個人同時盯着的母親:“我忽然想到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
“等等,媽媽……”
“呃……是這樣的阿住。”母親斟酌了一下措辭,“在你小的時候,我擔心如果我對藝人太過熱衷,會對小孩子有不好的影響。”
“所以就說是外公的照片嗎?”春河簡直要心髒停跳。
父親翻開寫真:“連這一張也說是阿住的外公嗎?”
照片上的林冶尚年輕,半裸着上身躺在床上,不免叫人想入非非。
春河捂住了眼睛:“外公知道這件事嗎?”
母親站起了身:“咳咳,我還是先去做重要的事。”
春河看着站在車站旁的十野,覺得整件事都完全脫離了他的設想。
鬼使神差地,他對着電話問道:“媽媽……為什麼沒有和林冶戀愛呢?”
“哪裡那麼容易和偶像戀愛呐!”
母親已經走出鏡頭,隻聽到她的聲音。
還坐在面前的父親歎了口氣:“阿住啊,我還以為我們是盟友。你是那麼善良的孩子,我猜其實你是想在我不在的時候問這個問題的對吧?”
“啊,抱歉……”
“怎麼有你這樣的兒子!”父親說完又諷刺般換了臉色,“抱歉啊阿住,我該在你不在的時候講這句話的。”
春河失笑。
父親拿起了一張報紙:“今天就講到這裡吧,不然我們三個人會打起來。”
“啊,我……哎?哎?啊……挂掉了。”
一旁的十野擡眼看過來:“和偶像在一起其實還挺容易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