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笑着,眼睛很明亮,在路燈底下,整個人顯出一種油畫般細膩光潔的美麗來。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漫畫家啊……
可是真不想被他牽着鼻子走啊……春河忽然生出一點點反抗之心,他故意曲解偶像的含義。
“不知道,我也沒有和妻濃在一起。”
說完了他自己又心虛,連忙轉移話題:“我真的沒想到媽媽真的就是要買專輯……不是為了安慰我啊。我現在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了。”
十野卻不放過他,直接把他拉到近前。
“沒有和誰在一起?再說一遍。”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他知道春河說的是玩笑話,但是那句“不要丢下我”忽然在心裡咆哮起來,好像變成不知餍足的怪物。
春河卻對怪物一無所知,一偏頭就靠在他胸前。
“和偶像在一起……其實還是挺容易的。隻要拉着行李箱搬到他住的公寓就可以了。”
——不要丢下我。
怪物被安撫了。
“也沒那麼容易。”十野說,“還要在電梯裡認錯人,要相信和泗大人,知道送合适的甜品,家裡有備用燈泡……需要非常詳細的指南,而且一個步驟都不能錯。”
春河笑起來,心裡好像被一些溫暖的氣泡填滿。兩人繼續朝車站走去。
“你的采訪今天會播出對吧?我看到預告了!”
“不是今天。”
“明明就是今天!”
“這種節目沒什麼好看的。”
“難道說十野老師在節目上被整蠱了?”
“沒有,不會參加那麼無聊的節目。”
“總之今晚一定要看!”
“電視壞掉了。”
“完全沒有!”
…
一回到家,春河就打開了電視機,十野則說要給貓準備罐頭,一個人跑到陽台上去了。
在電視上看到十野,明明知道和現實是同一個人,明明長相沒有區别,但還是有一種奇妙的失真感。
那場節目由主持人和幾個嘉賓組成,十野是最主要的訪談對象。春河朝陽台看去,十野擺弄貓罐頭已經有一會兒了,現在又在整理陽台的花花草草。而電視裡的主持人已經在談起《白鴿與伯爵》。
春河腦海中靈光一閃,這才後知後覺地悟出點什麼,原來十野躲出去是因為害羞嗎?
電視裡的主持人說:“會覺得這本漫畫一開始……那種震撼的場景和密集的矛盾沖突,幾乎是咄咄逼人的姿态,後面卻越來越溫和了。”
“沒錯,這也是我在畫畫時的心情。很感謝您分享這種感受,因為一開始是把這部作品當作最後一部作品對待的,所以拿出了把全部力量用完的勁頭。”電視上的十野說道。
最後一部作品?春河心裡一顫。
“哎?最後一部作品嗎?”主持人做了個擦汗的動作,“我相信現在不止是我,大家都在流汗吧?十野老師不要吓唬讀者啊。”
十野笑了笑:“不過後來改變主意了。”
“還好改變主意了啊!”
“因為遇到了喜歡的人。是因為漫畫認識的,所以我擔心如果不再畫畫的話,那個人就會喜歡上别的漫畫家。于是最後決定還是收着些力氣,畢竟還要畫下一部漫畫。”
喜歡的人……春河完全沒想過會在電視上聽到告白。他忽然覺得自己也像進入電視裡的世界了,飄飄忽忽的沒有重量。
主持人瞬間兩眼放光:“好浪漫的故事啊。十野老師可以分享一下戀愛故事嗎?”
“那個人比較害羞,我還是少說一些比較好,不然會被責怪。”
“哎?會被責怪嗎?”
“會被很嚴厲地責怪。”十野欠了欠身,似乎對守口如瓶感到抱歉。
一位嘉賓目光敏銳地看着他:“這根本不是會被責怪的表情,這是炫耀的表情啊十野老師。”
十野低頭笑起來。
春河把手掌按在自己胸前,簡直覺得現在就算死掉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原來被戀愛沖昏頭腦是這種感覺啊。
接下來是回答讀者提問的時間。主持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卡片,念了一下讀者的網名,然後問道:“在東京,十野老師最喜歡的地點是?”
十野想了想:“是南浦大橋。”(1)
“哎?喜歡南浦大橋嗎?不太常見的答案呢,是因為那裡風景很好嗎?”主持人追問道。
“是啊,風景好到讓人站在橋上會想要跳下去。”
“漫畫家的形容真是了不得啊……”
“要說喜歡的原因……主要還是幾個月前我特地從明西跑過來看風景,然後就在那天晚上,遇到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所以對我來說,南浦大橋就像有魔力一樣。”
“十野老師果然滿心都是戀愛啊。”一位嘉賓無奈地說。
“真的是戀愛對象嗎?那位很重要的人?”主持人适時地問。
“不是,是一個戴帽子的秃頂大叔。”
“大叔嗎?那為什麼說是很重要的人?”
“因為後來成了戀愛對象。”
大家都以為是玩笑,全都大笑起來。
…
十野記得他去東京的那天。從車站下車,打車去電視台的路上會經過南浦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