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花開如錦繡,人間繁華盡在其中。每年的此時,曹府都會舉行一場盛大的花宴,遍邀全全城共賞春華。
賞花者無不佩戴紅花,身着紅衣,以求與盛開的花朵争豔。
“亦安妹妹,你今日穿的真好看!臉上的胭脂是哪處尋的,竟是比花都豔上幾分!”
外人不知沈家變故,隻知道沈家老爺馬上要升官,都想着借此宴結交沈家。
她們一個勁的的獻媚,殊不知沈亦安暗自攥緊了袖子,她現在可沒什麼心思聽這幫人的曲意逢迎,家中娘親犯了瘋病,她已經哭了幾日了,需要的不過是喜愛之人的幾句安慰罷了。聽說曹哥哥今日要辦花宴,她特地塗了一個厚重的胭脂才來見他。
她幹笑了兩聲,打斷她們的話,問道:“不知幾位可有看到曹哥哥?我有事要尋他。”
“曹公子好像去後院了。”
“多謝!”
沈亦安推開後院的門,正看到曹池将一人攬入懷中。樹葉飄飄落下,一雙璧人,太過刺眼。
她準備了滿腹的委屈找人傾訴,突然一瞬間都消散了。
“亦安?你怎麼來了。”曹池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扶穩了懷中的人才放手,正欲上前招呼,門口的人先一步離開。
曹池蹙眉,腳尖微移,身後突然傳來幾聲軟糯的貓叫。
他的步子止住了,轉回身去。
沈裘抱着貓走上前,泛紅的臉上帶着一絲慌亂:“多謝公子相救,應該沒讓你夫人誤會什麼吧,我可以親自解釋。”
“不必,她是我的一位好友,想來剛才應該是有事找我,我一會兒親自同她解釋,還是先送你出去吧,樹上高,以後萬不可一個人爬上去了。”
沈裘低頭輕撫貓毛,垂眸點點頭。
曹池微愣,樹下的人穿的素淨,周遭一片紅豔的花将她包圍着,竟都成了陪襯。
沈裘看着他的眼神,歪頭笑了一聲,慢慢道:“公子,不是要帶我離開嗎。”
曹池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對,差點忘了,姑娘随我來吧。”
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止住,轉身道:“對了,不能走這條路。”許是因為他轉身的急,身後的人未反應過來,往後退了兩步險些摔倒,他立刻伸手攬住。
一陣風吹過,花香萦繞那墨色的長發上,在他指尖滑過。
貓在兩人之間,不适的喊了一聲,沈裘勾唇笑了一聲:“多謝公子。”
曹池愣着沒動,懷裡的貓用爪子往袖口扒拉了兩下,他這才反應過來,紅着耳朵松手,輕咳兩聲掩飾尴尬:“那條路不通,姑娘請随我走另一個道。”
“好啊。”沈裘跟在他身後,手指尖撫摸着貓的毛發,眼神不着痕迹的往那條狹窄的道路上看了一眼。
那邊的花,倒是比前面院子開的好多了。
太陽西斜,花宴已過半日,外面有人奏樂,有人起舞。
沈亦安剛從後院出來就被人圍住了。
“亦安妹妹,那琴師彈的當真不如你,還是你去彈吧。”
沈亦安的琴聲很好聽,不少人将她稱為才女。她也很喜歡聽别人誇她,往常這會兒她也許就去了,隻是今日她卻沒什麼興緻。
沈亦安臉色不太好的說:“對不起,前些日子摔了手,今日恐怕不能給各位彈琴了。”
遠處,曹池将沈裘送到回花宴上,便被下人叫走了。
紅牡丹旁小貓被輕手輕腳的放在地上,走進暖陽裡打了個哈欠,邁着慵懶的步子走進樹叢。沈裘起身,餘光望向後院那道大門。
院子裡聚起來的人剛要掃興的散開,就聽到沈亦安突然道:“不過,諸位不用太過遺憾。今日看到我妹妹也在此,我二人自幼一同學琴,師出同門,妹妹琴技與我相當。便讓妹妹替我彈一段,給大家助興吧。”
衆人皆面面相觑,若是沈亦安不提,大家都快忘了,沈家還有個二姑娘,隻聽說二姑娘體弱多病多年不曾出門,也沒人見過她的臉,所有人都開始好奇起來。
剛打算往後院走的沈裘頓住身,眼角微微提起,嘴角輕勾。
有趣。
師出同門不假,隻是她幼時不愛學琴,故意彈得很差,氣的先生不願教她,阿姐應當是知道的。
甯願暴露沈家姐妹不和,也要在衆人面前揭她的短,真是一步差棋。
衆人順着沈亦安的目光看向樹下的沈裘。
“我彈得不如阿姐好。”沈裘轉過身嫣然一笑,“還是阿姐來吧。”
她從樹下的陰影走到陽光下,陽光下她玉肌膚似雪,明媚如春。如墨的長發披肩,輕風拂過她群衫,兩條素白的流蘇随風飄甩,如同畫中仙,一不小心便能勾人魂魄。
衆人無聲中倒吸一口涼氣。
她一身素白,卻奪走了屬于牡丹花豔紅的美。
看到周圍人的反應,沈亦安臉色更黑了,強撐着自然道:“今日我摔了手,彈不了,你快去吧,别掃了大家的興。”
話語落下,周遭已經有人反應過來,紛紛附和。
甚至還有幾家貴女,上前虛推着沈裘往前,直至沈裘坐到亭子裡的那把琴上。
沈裘含笑低頭,睫毛微顫,指尖撫摸着一處琴弦,擡眸慢慢:“好吧,那我隻能替阿姐彈了。”
沈裘的眼神越過所有人,看向了沈亦安,清晰的看到了那張臉上笑意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