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娘親死後,全家大小家務幾乎全部讓她一個人扛了下來,祖母和二娘一個鼻孔出氣,稍有不順,不是被擰就是被打,更不用說罵。
婉淑常常頂着身上的傷痕去地裡勞作,回家還要伺候一大家子人的衣食。最可恨的是兩個弟弟經常捉弄自己,闖了禍還嫁禍給自己。
婉淑依稀記起那日被爹爹綁了,半夜裡偷偷用驢車将她送到了石瘸子家中。
任憑婉淑痛哭得如何傷心,哀求得如何悲憫,梁豐對這個親生女兒都沒心軟,拿着石瘸子遞過來的五兩銀子掂了掂,嘴角上揚得意的笑了笑,轉身走出了石瘸子家的大門。
沒有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一絲多餘的不舍和無奈,甚至都懶得看她一眼,隻有那卸下心頭大石般的痛快和憎恨的眼神。
石瘸子,原名不詳,隻是聽說小時候手腳不幹淨,經常半夜偷雞摸狗。有次去村裡黃大牛家偷東西,不小心看到了大牛媳婦光着身子在洗澡,被黃大牛發現打斷了腿。
做了這虧心事,回來也不敢說,隻好悶吃啞巴虧。那黃大牛媳婦被人看光了,臉上挂不住,自然也不往外傳。
時間一久,石瘸子的名号就來了。石瘸子家共有四間屋子,正屋三間,偏房一間用來堆放雜物了,這都是他祖輩留下來的。
這要是和梁婉淑家一比,那可是好得太多了。梁家全部加起來也就三間屋子,祖母占了一間、父親和二娘占了一間,兩個弟弟一間,婉淑平日都是睡在院子裡搭的那個簡易小火炕旁。
火炕地下連着三間屋子,一到冬天,婉淑便要徹夜不眠添柴,為三間屋子供暖。有次不小心睡着了,把兩個弟弟凍風寒了,被父親吊起來狠狠的打了一頓。
那一次婉淑差點死了,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了過來。可能是母親在天之靈保佑了她。那時的婉淑覺得死了是一種解脫,再也不用受盡欺淩、遭罪,還可以見到娘親。
本以為就會這樣靜靜的睡過去,可沒想到婉淑病倒的這幾天,另一個人卻慌了,為她擔驚受怕起來。
那個人就是李大嘴,婉淑的二娘。婉淑這一倒下去,家裡的這些事沒人做了,自己才做了一頓飯,便覺得受了多大罪。
心想這小丫頭若是死了,家裡這些事不都全落在自己頭上了嗎?平日裡看這小丫頭做不覺得有什麼,這會自己忍着冰水的刺痛做個飯洗個衣服都已經受不了了,何況往後沒了婉淑還要天天做,更别論天天耕田種地了。
想到這,李大嘴放下手中的柴火,趕緊拉上梁豐往梁仇氏房裡去了。
“娘,相公,這小丫頭雖做錯了事,可好歹也是我們梁家的苗,若是就這樣去了。傳出去惹左鄰右舍非議不說,還讓咱老梁家背負一個容不下姐姐身後人的罪名。我看還是找秦郎中來給看看吧?”二娘李大嘴看清了形勢,很識時務的規勸道。
“這丫頭也不知上輩子修了什麼福氣,難得你有這份心。”梁仇氏眼睛一亮,緩緩擡起頭看着自家這個媳婦,有些驚訝的說道。
細想了下,覺得這個媳婦說的有道理,自己沒什麼,可不能讓梁家背上罵名,便轉頭對着自己兒子說道:“豐兒,大嘴說的有理,咱不能讓人戳了祖宗的脊梁骨,你去,去把秦郎中請來給這丫頭瞧瞧。”
梁豐本就是一個寶媽男,聽母親和媳婦都這般說了,而且說的也有理,趕緊答應一聲出去了。
婉淑這才得了救。那秦郎中是村裡的赤腳醫生,祖傳醫學,簡單的疑難雜症不在話下,村裡誰家有個病啊災啊的,都是他給治好的。
婉淑這也是些皮肉傷,吃了秦郎中給開的活血化瘀、順氣止血的藥後才漸漸好了起來。
婉淑就這樣坐在路邊靜靜的想着這段往事,心酸卻又刻骨銘心。
“想不到她的命這麼苦。”婉淑默默歎了口氣,起身準備往前走。
忽然小腹再次劇烈的疼痛起來,婉淑站不住腳,雙手緊緊捂住肚子蹲了下去,隻覺身下一股暖流噴湧而出。婉淑低下頭看了一眼,媽呀,怎麼這麼多褐色的血。
婉淑就地坐了下去,小腹一陣陣痙攣、抽搐,一片片褐色的血塊從下面流出來。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吓的,直到最後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