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天之木上。
步生雪獨身站在一根高高的、粗壯的樹枝上,她手持一支雪白的玉箫,閉眼吹奏。
曲目正是昨日,蓬雲之境開場的曲子。
身為瑤池神女之後,步氏自也掌握了對付濁氣的法子,便是以聲止氣。
仙界安逸了無數歲月,就連她自己也沒料到,這首能滌蕩濁氣之曲,竟然真的會有用上的時候。
曲聲覆蓋之處,形成一層淡淡光膜結界。
來不及逃亡的仙人,得以喘一口氣。
但是僅此而已,他們雖沒被濁氣侵蝕,被濁氣侵蝕的逆仙,亦會闖入其中,與之戰鬥。
這些逆仙,往日裡也是仙人各自的朋友、血脈親人,一時,仙人們束手束腳,被逆仙逼得步步後退。
步生雪張開雙眼,望着往日清朗的瑤池,變成煉獄般光景,眼底閃過一絲心痛。
可光是維持這麼大範圍的結界,她額角的汗珠,便如雨下。
實在無力再阻攔底下的戰鬥。
萬幸,刑箬禦風趕了過來。
她手中抛出一片百裡霧。
百裡霧是千裡雲的姊妹寶器,不同的是,千裡雲展開後,遮蔽的是清氣,而百裡霧遮蔽濁氣。
濃濃的灰霧漂浮在陀天之木上方,鎖定下方所有濁氣,讓它們再不能流動。
逆仙被斷了力量來源,逐個被仙人控制。
步生雪放下玉箫。
樂聲一停,便能聽得底下哀嚎聲不斷。
刑箬找到枝頭的步生雪,她豔美的容顔,一派嚴肅:“我們方才找到濁氣的來源了,同我來。”
這麼強烈的濁氣,來自千千萬萬療室中的一間。
療室外東西方位,立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雪白衣衫,天生一雙狐狸眼,是步氏步留葉,女人五官精緻秀美,是十六君的後代,幽玉仙君。
二人雙手共同捏印,在濁氣源頭的四周,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禁制。
好歹把住源頭。
步生雪趕忙上去,問男子:“四叔,陀天之木到底怎麼了?濁氣怎麼來的?”
步留葉:“你問我,我哪知道。”
幽玉低聲說:“仙後,濁氣源頭雖然被控制了,但是擴散出去的濁氣,要早點解決掉,不然的話……”
即使濁氣失去源頭,影響變小,但擴散越多越遠,對仙界來說,風險越大。
因為,濁氣是不會消失的,它會一直潛伏在仙界,戕害仙人。
必須趁濁氣還在瑤池未擴散開來,徹底消滅。
這也是刑箬将步生雪叫來的緣故。
她道:“我有痼疾,無法駕馭卯弓,現下将卯弓傳給你,再助力你,射殺濁氣源頭,殲滅瑤池的濁氣,如何?”
步生雪怔了怔。
卯弓可是傳聞中,上古四帝後坤上帝的傳承。
刑氏是瑤池分支,自從被并入玉珑山,與瑤池的關系沒那麼密切了,如果刑箬把卯弓給自己,就不怕她壯大步氏麼?
當然,共同的敵人面前,刑箬大義,步生雪也不該多想。
她垂眸,道:“有勞仙後。”
...
瑤池外圈。
最先聞訊,趕來支援的一批仙人,有蘭褚紅和蘭劍青。
與濁氣對抗,蘭氏亦有其傳承。
蘭褚紅左手纏着鐵鍊,蘭劍青則是右手,這便是上古神器,通天鍊。
他們踏入瑤池範圍,周身繞着清氣,抵抗濁氣,雙生子的默契無需言語,同時将手中通天鍊,丢到空中。
通天鍊迅速拉長,筆直地穿過雲層,半空中,鍊聲铛铛,瞬間,從東方七宿對應的星辰方位,如落雷般,砸下七道鎖鍊。
鎖鍊穿透山川河流,深紅光澤,閃爍其中。
轉瞬,外溢的濁氣,被交織的鎖鍊控在瑤池,再溢不出半分。
蘭褚紅手上皮開肉綻,血漬滲透她的衣裳,她手臂一直在顫抖,但死死把着通天鍊,沒有一絲松手的意願。
蘭劍青眼角微微抽動,終究沒說什麼。
與此同時,陀天之木。
步生雪是五元核,很難控制卯弓的全部實力,刑箬在她身後,為她輸送龐大的清氣。
她擦掉唇角溢出的鮮血,雙手同時按住地面。
大地震了震。
步生雪拔出一柄長弓,但其實是大地之氣,緩緩托起它。
一般而言,弓身需要韌性,才能彎弓射箭,卯弓恰恰相反。
此弓乃就地的泥土砂石所作,它仰賴大地,從地中汲取力量,就連弓弦弓箭,也都是大地之氣化成。
要想駕馭大地之氣,對仙的要求有點嚴苛。
若非刑箬體内,存有瑤池孕育的大地力量,她當年不一定能收下此弓。
還好,這種力量,步生雪也有。
卯弓比步生雪高一點,步生雪手腳展開,呈“大”字形。
衣袍被風鼓動,她目光堅定,石土弓身,張到極緻,淺色無形的弓弦,被扯動,她維持着挽弓的姿态,對準那一間療室。
她目光閃爍,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全發揮卯弓。
一直僵持不動。
步留葉和幽玉對眼神:“撤了?”
幽玉:“我看生雪還沒準備好,再等等吧。”
步留葉:“我覺得可以撤了。”
幽玉:“诶,你怎麼就……”
說走就走,步留葉一跑,幽玉獨木難支,也不得不後退。
禁制消失的刹那,鋪天蓋地的濁氣沖了出來,步生雪目眦欲裂,她咬緊後槽牙,被迫松開手上弓箭。
大地之氣,迅速穿透濁氣,将療室射得七零八落,猶如滔滔江水,猛地撲滅熊熊火苗。
濁氣之源被消滅了。
步留葉颔首。
幽玉輕拍自己胸口。
而這不是結束,射出的卯弓之箭紮回大地,帶動方圓十裡大地之氣共鳴,于是,瑤池内參與的濁氣,迅速被撲殺。
總算,擾亂瑤池的罪魁禍首,被徹底消滅。
可步生雪無法松一口氣。
仔細算來,濁氣肆虐的時間,不足一刻,卻給瑤池帶來如此重創。
瑤池太弱了。
唯一慶幸的是,大部分人都去蓬雲之境了,可是無端遭受損失,步生雪很難高興得起來。
她暫時不去想這些,忙問刑箬:“仙後,央央呢?”
刑箬:“她沒事。”
刑箬與央央有同心結,如果央央出事,她也能迅速察覺,隻是,雖然她嘴上說沒事,急色已經上臉了。
她道:“我先去找央央,這邊你們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