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動,懶懶看着她,似乎在掂量究竟要不要她進來。
慈以漾咬着牙,又乞求:“我一個人真的很害怕,陸燼,求求你了。”
陸燼下颚微擡,借由頭頂的壁燈暈,柔散眼中的迷離,慢悠悠地松口:“那怎麼辦,姐姐知道的,我房中隻有一張床,姐姐要是進來,那晚上是打算睡沙發,還是床上?”
說完後,他又慢悠悠地補一句:“不睡床,我睡不着。”
慈以漾臉上露出識時務的明白,“那我們一起睡。”
聞言,少年眉骨微擡,看她的眼神呈現稀有的溫潤:“姐姐半夜來……是為了和我一起睡?”
末尾的睡字咬着上揚的音,冷淡中似有滲出古怪的暧昧。
“不是,我的意思是……”慈以漾沉默後企圖向他解釋:“上半夜你睡一會兒,下半夜我睡一會兒,或者我睡沙發都可以。”
這次換他沉默了。
還不等她去仔細地想,少年便恹恹地往旁邊移開,讓站在門口的她進來。
慈以漾一進去後便躺在沙發上,抱着小方枕,用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你不用管我,我先睡在沙發上。”
陸燼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言簡意赅道:“睡床。”
慈以漾懷中抱着的小方枕放下放,寬大的睡裙領口略微敞開,白色的細帶松懈地壓在白玉似的肩上,好似并不知情地看着他:“沒事,我就睡這裡。”
陸燼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身體前傾,修長的手拿下她壓在小腹的小方枕,冷白的腕骨微轉,随意地丢在沙發的另一頭。
“去床上,沙發旁邊是窗,姐姐睡這裡,半夜說不定會有鬼抓你腳腕。”
他嗓音懶懶地說着并不好笑的玩笑話。
慈以漾堅持道:“沒關系,我睡這裡就可以了。”
陸燼漫不經心地看着她露出的對直鎖骨,冷淡的語氣略有緩和:“姐姐若是不願意去那就回去吧。”
語氣是緩和了,但态度卻比之前更冷硬。
慈以漾和他對視幾秒,然後溫吞的從沙發上下來,轉身往床上去。
坐在柔軟的床上,她側首去看沙發上的少年。
他已經躺在她方才的位置,半仰着頭,似乎是因為頭頂的燈太明亮,手肘随意地搭在眼皮上。
露出半張孤冷清高的輪廓,從她的角度看去,喉結凸出明顯,頂在冷白的薄皮下輕輕地滾動。
姿态散漫得不像是在睡覺,反倒像是在拍寫真,明明穿着衣裳,卻給她一種幾乎露出了漂亮的年輕軀體的感覺。
慈以漾坐在床上一直盯着他看。
許是目光過于直白了,所以他嗓音惺忪地開口:“姐姐再看下去,天就該亮了。”
慈以漾收回視線,柔聲回他:“你睡覺的姿勢很好看。”
這突如其來的誇贊似乎讓他沒法接話,又陷入了沉默。
慈以漾躺在床上,白色的裙子在灰白的床單上鋪開,仿佛純潔的百合花。
被少年睡過的枕頭與被子,和天一樣的灰,冷清清的,但躺上去出乎意料是軟的,不是深陷的軟,很舒服的軟。
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聞,和他說過敏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不想蓋被子,但他房間實在太冷了,最後還是牽起被角蓋在肩上。
抱着被子找到舒适的姿勢後,她語氣愧疚地問他:“讓你睡沙發,會不會覺得我太麻煩了?”
他放下手,對她莞爾勾唇:“姐姐想聽實話嗎?”
慈以漾隻是說說而已,搖了搖頭,“算了。”
他睡得舒不舒服和她也沒關系,她現在反正很舒服。
不大約是因為下了雨後,又要翻起一陣子的熱,慈以漾怎麼都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房間裡隻剩下她在床上的細微動靜。
一直持續到半夜。
“陸燼。”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看向不遠處。
因為她在這裡,所以房間很暗,隻有窗戶透出微薄的光亮,隐約能讓他看清沙發上躺着的少年。
他似乎也同樣沒睡着,因為許久沒講話,所以黑暗中傳來略顯沙啞的嗓音。
“怎麼了,睡不着?”
“嗯,睡不着。”
他啟唇打算說話,她的聲音先一步傳來。
“陸燼。”
又是一聲喚,牆孔裡暗黃小燈亮起。
他睜開眼,看見坐在床上的少女曲線柔軟,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語氣卻很容易辨别。
她在柔軟地,充滿引誘地問他。
“你要不要在床上來。”
這句話無異于是邀請,他聞言就坐起了身,臨了忽然頓住。
慈以漾也同樣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見他坐起來又不動,疑惑地盯着他:“怎麼了?”
他默了默,平淡地提醒她:“不用了,昨晚已經睡過了。”
慈以漾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邀請他上床,他竟然還拒絕。
慈以漾瞬間沒了心思,直接将被子拉上頭頂。
陸燼重新靠在黑白皮沙發上,半阖着眸,皮膚在暗光下透出過分的蒼白。
他是想睡床,還有她。
房中漸漸陷入了靜谧,慈以漾躺在床上也沒有翻身,沙發上的少年一動不動,連發出的呼吸聲都輕得似沒有。
她撩開眼看過去。
和他剛才說的話不同,他睡在沙發其實也能睡着,這會兒側着頭,搭在眼皮上的手腕垂下沙發。
她盯着那隻垂下的手看了許久,然後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赤腳落在鋪上的柔軟地毯上,朝着他一步步悄聲靠近。
“陸燼,你睡了嗎?我還是有點害怕,睡不着。”她蹲在他的面前,小聲問他。
在她問出聲時,他黑濃的眼睫簌簌地顫了兩下,人卻沒有醒。
慈以漾盯着他,然後緩緩朝他俯身靠近。
氣息接觸瞬間融出溫濕的暧昧,她的唇已經距離他隻有半分的距離,隻要他不經意地稍微往上擡,亦或者是她再往下壓一寸,就會親密地相貼。
但他還沒睜眼。
真睡了?
慈以漾沒有親上去,而是仔細地打量他的眉眼。
他的生得無可挑剔的漂亮,不太像是現實中能長出的臉,就連當時處在厭惡和憤怒中的她,在第一眼見他時第一反應就是,漂亮,美麗。
除此之外,她很找到比這兩個更為貼切的詞來形容他。
可惜,他偏生要湊到她的面前來惡心她,他帶着他媽嫁給其他人不好嗎?
非要……一定要找上她爸,而媽媽的骨灰都還沒有涼透。
慈以漾盯着他,沒有猶豫地低下頭,親在他的唇上。
碰上的瞬間,她仿佛感受到濕軟的東西碰到了她,她下意識擡起頭。
睡在沙發上的少年黑發淩亂,漂亮臉龐上的神情平靜,殷紅的薄唇在光下隐約有被舔舐過的水光。
而剛才碰上她的是他的舌尖。
他像是在睡夢中察覺到被什麼碰到,所以伸出了舌不小心舔到了她。
慈以漾蹙眉,擡起手背用力擦了下被舔過的唇,悄悄站起身,然後回到床上蓋緊被子。
在她回去後,原本閉着眼的少年長睫顫了顫,緩緩掀開的眼珠朦胧着迷亂的水霧。
他舔了下唇,露出意猶未盡的遺憾。
原來……連親人都不會啊,他都伸舌了,卻隻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