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燦爛公寓,已經淩晨一點。
剛才徐渡載着張顔靈行駛在瀾城子夜的高架橋上,她安靜地望着車窗外的夜景,背對着他。
可徐渡就是知道,她在哭。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節泛白,心裡抽搐着疼。
一到公寓,他停了車,二話不說就把張顔靈打橫抱起來。
“我自己會走!”張顔靈甕聲争辯。
“我就想抱着你!”
徐渡也帶了氣,他不是氣她突然任性發脾氣,他氣的是她不告訴他生氣的緣由,氣的是她穿得那樣性感撩人,獨自去酒吧買醉,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裡。
上了電梯,張顔靈的雙腳不再撲騰,徐渡也冷靜下來。
他看着張顔靈,溫柔而無奈道:“你都多久不穿高跟鞋了,腳跟都磨破了,我抱一抱你怎麼了?”
張顔靈眼眶又紅了,半晌之後恨恨道:“渣男!中央空調!”
到家進了玄關,徐渡終于舍得把張顔靈放下來,張顔靈換了拖鞋,就往浴室走:“你睡吧,我也累了,我洗個澡也睡。”
徐渡追上去,拉住她的腕子:“不行,今天咱倆不把話說明白,誰也别睡。”
“你還有什麼好跟我說的?”張顔靈有些怨怼地看着徐渡:“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炮友?學生時代的戰利品?還是程芝吊着你的時候,用來補缺的替身?”
“張顔靈!”
如果說剛才在酒吧裡,徐渡是因為擔心她而氣急,那此刻就是真的怒火攻心了。
“你憑什麼吼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你和程芝這麼踐踏?!”張顔靈含着淚冷笑:“我認輸行了吧?我玩不過你們,求你們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我祝你們白頭偕老,一輩子幸福,可以了嗎?!”
徐渡被她氣得說了重話:“張顔靈你說什麼混蛋話!我說了我跟程芝沒有關系!我愛的是誰你看不出來感覺不出來嗎?你有沒有心?!”
張顔靈的眼淚決堤而下:“我沒有心?!沒有心我會信你的鬼話?!我會搬到這裡?!我會每天都在忍受理智和情感的掙紮?!理智一遍遍地告訴我不要靠近你,我會受傷、會難過、會一輩子都困在求而不得裡!可我就是喜歡你,我醒着想的是你,夢裡夢的是你!所以我認了!我愛的比你深我認了!隻要你勾勾手指頭我就前赴後繼!再下賤我也認了!可你是怎麼對我的?!”
徐渡從張顔靈的隻言片語裡已經有了猜測:“程芝來找過你?”
“呵……”張顔靈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對,你的程芝來找過我。她把七年前我們分手之後,我發給你的微信,從頭到尾背了一遍。你說好不好笑,上高中的時候讓她背一篇《滕王閣序》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樣,背我發給你的微信她倒是一字不差。”
“不是你想的那樣。”徐渡解釋:“那是因為……”
“好,微信是誤會。”張顔靈情緒上了頭,完全不讓徐渡開口:“七年前你失聯的理由,我直到現在都不清楚,你一直說時機時機,我信你了,我等。但程芝說她知道,她不隻知道你失聯的理由,還知道你被清華勸退的理由,還知道你消失之後到底做了什麼,這些我統統不知道。然後你現在說你愛的是我,說你跟她沒有關系,你自己信嗎?!”
徐渡扶住張顔靈的肩膀:“我不是有意瞞着你,她知道是因為她……”
“都不重要了。”張顔靈凄然地笑着:“請你出去,我要洗澡。”
“我說了,我們兩個今天必須把事情說明白。”徐渡堅持。
“以前是你不想解釋,今天我告訴你,我不聽了!”張顔靈奮力掙紮:“我叫你滾出去!”
“燦燦。”徐渡依舊沒有松手:“我現在告訴你我為什麼消失。”
“我說了我不聽!憑什麼你想說就說,你不想說我就不能問!憑什麼!”張顔靈無助而瘋狂地推拒徐渡。
“張顔靈你聽話一點!”徐渡的手上加了力道。
“我不聽,你放開我!你放……”
“我去坐牢了!”
徐渡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吼出了這句話。
張顔靈有些怔愣地安靜下來:“什……什麼?”
徐渡放在張顔靈肩頭上的手,無力地垂下,他痛楚地閉上眼睛:“燦燦,那七個月,我去坐牢了……”
一刹那萬籁俱寂。
可也隻有一刹那,一聲清脆的耳光聲炸響在徐渡耳邊,張顔靈擡起來的掌心通紅,她淚眼朦胧,整個人都在顫抖:“你騙我。”
徐渡的臉上有了張顔靈清晰的指印,他不敢看張顔靈的眼睛,隻有些脫力道:“我沒有騙你,我去坐牢了,顔城監獄。本來是一年有期徒刑,但因為我給獄友們講文化課,又幫顔城監獄優化了電網,所以争取到了減刑的機會,七個月,刑滿釋放……”
張顔靈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全然僵住了,除了心髒的痛覺正往四肢百骸蔓延,她喪失了感知其他一切能力,淚水無聲地在她的臉上流淌,她木然地問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為什麼會坐牢……”
徐渡的聲音比方才低了很多,似乎是恥于開口:“防衛過當。徐有良……就是我爸,多次企圖侵犯程芝,最後那次他幾乎要得手了,我趕到之後下手太過,把他打成了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