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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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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顔靈從衣櫃找出了五年前剛入職華爾街投行時,斥巨資買的迪奧小黑裙。

裙子很美,吊帶方領,綢緞一樣的材質,唯一的缺點是很挑身材,很符合時尚界曾經鼓吹的“Fashion is Uncomfortable(時尚注定不舒适)”那套傻缺理論。

腰要細,盈盈一握,才能體現裙子腰部的貼身剪裁;胸脯也要有幾兩肉,若隐若現的峰巒曲線,才能凸顯方領的奧妙。

張顔靈的長相隻能算清新,靠着一白遮三醜能混一個“美女”的名頭,可一旦把她扔到侯珹珹和程芝這樣的濃豔美人中間,她就隻能是個背景闆。

不過她身材不錯。

去年她為了裝修的錢愁得掉頭發,二姨家的表妹銳評一句:“你還是沒窮到底,你要是真窮,在網上擦邊都比别人掙得多。”

這說起來是個優點,但拿到職場反倒容易惹人诟病。

自從她穿着這條裙子,跟着Baron參加了一個投資晚宴,被誤認成Baron的情/婦之後,這條裙子就被她扔到衣櫃裡吃灰。

張顔靈不知道為這事兒罵了多少次街,當時跟她關系很好的一個愛爾蘭高管還來安慰她,職場女性,但凡是闖出點名堂來來的,誰身上沒有點桃色傳聞。

不過咱們中國有句老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張顔靈到底還是再沒穿過這條裙子。

今天小黑裙重見天日,張顔靈穿着它走到鏡子前,破天荒地畫了一個全妝。她将長發散開,用卷發棒卷一個自然的弧度,脖子上戴一條珍珠項鍊。最後她走到玄關,踩上她僅有的一雙細高跟涼鞋,噴上香水,走了出去。

關門前她的手機收到了徐渡的信息。

徐渡:“我上高鐵了,預計兩個小時之後到瀾城。”

張顔靈:“好,你回來好好休息,我心情不太好,出去散散心。”

微信緊接着又響了兩次,張顔靈沒有理會,手機靜音,放進包裡,再也不看。

已經晚上十點,但瀾城的夜才剛開始。

張顔靈推門走進“暴烈愛”,背景音樂還是打雷姐的歌,不過這次比較耳熟能詳一點,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的主題曲——《Young and Beautiful》。

張顔靈很喜歡這首歌,也很喜歡它的中文翻譯——《绮年玉夢》。

她和徐渡的愛情,何嘗不是最好年紀裡,最美的一場夢呢?

張顔靈穿過注視她的男人們……

自從她進來,他們的目光就看向她,因為這些不全然是好意的眼神,氣氛陡然改變,歌舞升平的歡場突然就變成了鬥獸場,形形色色的男人,眼睛裡透出的居然是同一種光,有人甚至忍不住,對她吹起了口哨。

張顔靈視若無睹,往吧台走去。

酒保認識張顔靈,對她印象深刻,這裡的頭牌男模小濤在女人堆裡算是戰無不勝,唯獨在這位身上碰了釘子。

他記得上次她來時,還是深秋,oversize的大衣包裹着她纖細的身材,她的朋友也是,兩個人跟這個場子的基調格格不入。

所以今天張顔靈朝他走過來,他也忍不住挑眉。

有時候,美人不是一副皮相,而是一種氛圍。眼前走來的人在後者之中,算是登峰造極。

張顔靈神情從容,絲毫沒有被周圍的凝視影響,隻淡淡開口:“給我調一杯吧,今天想喝烈一點的。”

“不是不能喝烈酒嗎?”酒保笑。

“隻是不擅長。”張顔靈嘴角也扯出一個弧度:“但有的酒不烈不好喝。”

酒保了然,從背後酒櫃中挑了一款基酒,一邊調酒一邊跟張顔靈聊天。

“失戀?”

張顔靈笑笑:“破産。”

“喲,那比失戀慘多了。”酒保插科打诨。

張顔靈的眼神卻變得有些幽深起來:“是啊,一次重倉,一次補倉,兩次都血本無歸。”

酒保:“什麼叫重倉補倉?”

張顔靈:“重倉就是手裡能投的大多都投了,沒剩多少。補倉是股票跌了,但還要再買。”

“既然跌了,為什麼還要再買?”

“不服,不甘心。”張顔靈凄然一笑:“還沒被套牢,想着再多投一點,能攤低成本,說不定還有翻身的機會。”

酒保皺眉:“聽不懂。你是做金融的嗎?”

張顔靈搖搖頭:“我是個體戶,幻想破滅的個體戶。”

酒保隐約覺得張顔靈不是在說股票,可他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管好嘴巴,是每個酒保應有的職業素養。

他将調好的酒遞給張顔靈:“嘗嘗,‘魂斷愛河’。”

張顔靈接過血色裡點綴着玫瑰花瓣的酒,心想這名字真是又貼切又不吉利。

她喝一口,冰涼的液體剛觸到舌頭時是甜的,可漸漸地,在口腔裡形成了灼熱的河流,吞咽動作一起,烈得幾乎要燙傷咽喉。

張顔靈此刻還能面無表情,完全是靠頑強的意志力。

“這個洋B我這輩子就裝這一次。”張顔靈心想。

可喝着喝着,竟然也習慣了。

張顔靈今天這樣反常,是因為程芝。

她想起程芝昨晚的話。

“我知道,現在徐渡天天圍着你轉,朋友圈裡除了工作就是你,會讓你産生錯覺,以為你是他的一生摯愛。我也能理解,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想。”程芝笑意晏晏:“不過張顔靈,你信不信,讓你崩潰,也不過就是我幾句話的事。”

張顔靈沒作聲,她承認她是有些害怕的,她害怕同樣的傷害,她要經受第二次,可程芝就像潘多拉的魔盒,驅使她的好奇戰勝她的恐懼。

張顔靈“但說無妨”的态度,放任了程芝,她帶着笑意的臉上泛起濃濃的挑釁。

“2017年9月3日,徐渡,我們不分手了,好不好,你在哪,我去找你。2017年9月9日,徐渡,我很想你,我錯了,我不該把分手挂在嘴邊,你跟我談一談,求你。2017年9月15日,徐渡,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難道之前你所說的愛、你給我的承諾都是假的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程芝一遍一遍複誦着日期和它們後頭跟着的卑微到塵埃裡的句子。

程芝的聲音輕描淡寫,張顔靈在這樣的聲音裡通體發麻,頭暈目眩。

她赢了,張顔靈想,程芝又赢了……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别說了。”張顔靈木然開口。

或許是張顔靈的聲音顫抖而微弱,程芝沒有聽到,所以她沒有停止,仍舊不停地機械地誦讀。

張顔靈終于情緒失控,她擡起一雙淚眼兇狠地望向程芝:“我叫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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