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回到瀾城，一生信奉科學的張顔靈用了足足三天，一邊翻老黃曆，一邊遊走于附近各個寺廟上香求簽，最後選定了一個黃道吉日——二月初九，打算在這一天讓此岸咖啡試營業。

将将還有一個月，張顔靈需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要跟各個供貨商敲定最後的合同，商定發貨的時間；還要做一些優惠套餐，在試營業期間上架團購平台；各種社媒上也要投放廣告……

張顔靈焦頭爛額，成天拿着她的筆記本電腦，在此岸的辦公室泡着，梳理各種Excel表。

秦湘也過來幫忙，此岸有可以做藝術展的區域，開業初期張顔靈必然聯系不到什麼靠譜的藝術家，作為朋友又是網紅插畫師的秦湘當仁不讓，把她的一些畫作搬了過來，給張顔靈的生意打頭陣。

張顔靈開啟工作狂模式之後最苦的就是徐渡，他每天給張顔靈發微信，十條裡能有一條收到回複他就感恩戴德。最後他實在沒有辦法，每天都逼自己高效率完成工作，然後提前兩個小時下班，給張顔靈做愛心便當，送到此岸，以此邀寵。

秦湘看着徐渡人模狗樣洗手作羹湯，忍不住感歎：“你最近的舉動确實挺有迷惑性，我都有點感動了。”

徐渡順勢說起軟話：“那你勸勸燦燦，讓她看看我，别老看電腦。”

秦湘雖然跟徐渡相識多年，但印象裡他一直是個高冷面癱，哪見過他這種低三下四的妩媚模樣，忍不住被惡心地打了個寒戰：“幫不了，幫不了一點。”

徐渡：“你不回孟樟微信，孟樟這兩天總吵吵着過來找你，是我一直攔着。”

赤/裸裸的威脅，秦湘嘴角抽了抽：“真賤啊你。”

徐渡冷笑：“彼此彼此。”

秦湘無奈，走近張顔靈：“那個，燦燦……”

話剛開始說，張顔靈就猛地拍了一下電腦鍵盤，然後仰頭大哭：“啊啊啊啊啊！”

徐渡和秦湘吓一跳：“怎麼了這是？”

“下周就試營業了，可是做明信片和馬克杯的工廠說下周到不了貨；雲南那邊發過來的咖啡豆數目也不對；團購平台的抽成那麼多，跟客服也談不攏；店員和咖啡師的招聘也沒有着落，嗚嗚嗚創業怎麼這麼難……”

張顔靈真的很着急，豆大的眼淚一滴滴從眼角落下來。

徐渡拿着紙巾給她擦臉，秦湘也安慰她。

可張顔靈的眼淚根本止不住：“為什麼我都不上班了還要看Excel這種髒東西？！太髒了！太惡心人了嗚嗚嗚！”

張顔靈咧着嘴哭，徐渡把紙巾遞給秦湘，他則拿出保溫飯盒，夾了一塊燒汁肥牛卷蝦滑，塞進張顔靈嘴裡。

張顔靈的眼淚立時止住了，一邊咀嚼一邊認真品評：“有點鹹了。”

徐渡虛心接受：“可能照燒汁放多了，我下次注意。”

秦湘看到眼前這一幕忍不住又翻一個白眼：“燦燦，你答應過我的，不做戀愛腦。”

張顔靈點頭：“我知道，我是在考察他，他這種有前科的人我不會輕易答應他的。”

徐渡哭笑不得：“你倆能背着我說我壞話嗎？”

張顔靈吸了吸鼻子：“說人壞話不讓人聽見還有什麼意義？”

三人之間氛圍夢回高中時的“課間閑聊”，這時候侯珹珹拿着兩個大袋子風風火火走進來。

“燦燦！你眼睛怎麼紅了？哭了？”

張顔靈這些年情緒一直比較穩定，很少有這種失控的時刻，難免有些不好意思：“快開業了，但還有好多事沒做完，有點焦慮。”

轉而她就看見了侯珹珹手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我弟的女朋友平常喜歡做手工，這不是聽說你開店了，讓我拿給你，是一些小公仔，你放在店裡賣也行，當小禮物大酬賓送給顧客也行。”

張顔靈意外：“你弟……的女朋友？”

也難怪張顔靈驚訝。

大學的時候她就知道侯珹珹有個弟弟，隻不過她弟弟遠遠沒有她争氣，侯珹珹是省狀元進的北大，她大二的時候她弟考高中，不夠普高的分數線，隻能去讀了技校。

可即便侯珹珹這麼優秀，她家裡依然重男輕女，大學的時候，侯珹珹那麼急着掐尖兒釣金龜婿，也是想盡快擺脫家裡。

可等到侯珹珹真的掐到井蘭序這個人尖兒了，家裡跟她的關系反倒緩和了，她爸媽還在她畢業的時候跟親戚借錢，給她買了燦爛公寓，侯媽還說“結了婚他對你好咱就跟他過，對你不好咱就離，幾個臭錢而已，咱家不稀罕”。

從那之後侯珹珹才跟原生家庭和解，用她的話說就是“我爸媽也不是不愛我，但十個指頭就是不一樣長，他們隻是愛我弟弟更多一點”。

然而和解是和解了，但侯珹珹跟她弟弟一直談不上多親近，張顔靈開店，跟侯弟就更沒什麼關系，而且侯弟也不在瀾城啊，可他居然給她“送禮”，真是蹊跷。

侯珹珹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也不跟張顔靈裝什麼：“我弟和她女朋友想來瀾城闖蕩，他們看我現在有錢，就覺得他們來了大城市他們也行。我是嫁了有錢人，走了捷徑，但這條捷徑也不是誰都能走的，我好歹也是拼死拼活考了北大，他們兩個職高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你這話說得不對。”張顔靈不認同：“王侯将相本無種，大城市的機會确實多，你弟想趁着年輕過來試試，是很勇敢也很有遠見的。”

侯珹珹沒好氣：“光勇敢有什麼用，做每個決定的前提是可以承擔這個決定附加的代價。他倆想來瀾城，又嫌房租貴，就惦記上我爸媽給我買的這套小公寓了，想過來住。”

張顔靈聽到這裡就明白了，侯珹珹已經把房子借給她住了，可能也跟家裡知會了一聲，侯弟這是點她呢。

張顔靈明白疏不間親的道理，趕緊說：“沒事的，我可以租房子，但讓你弟弟給我點時間，我搬家得需要……”

“你快打住吧！”侯珹珹動了氣：“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搬走，我就是想跟你抱怨我弟不是個東西。我說真的，燦爛公寓别說借給你，送給你我都不心疼。但讓侯寶鑫白白在這住我就是難受。你就安心住着，不用管他。”

侯珹珹痛痛快快罵完她弟，就昂首闊步地走了。

張顔靈知道她最後那番讓她安心住着的話是真心的，可她還是動了要搬走的心思。

她跟徐渡一起回家，一路都沉默不語，心裡算着手頭還有多少能用的存款。

試營業期間，此岸隻開通一部分銷售業務，等到正式營業了，咖啡和甜品要不斷上新，文創産品也要陸續上架，還要承辦活動，布置場地，這是一筆源源不斷的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