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在大年初二收到了徐渡的微信，徐渡說，要跟她和常浩解除雇傭合同。

當時王秀一家三口正在常暖的姥姥家，王秀還跟自己姊妹們吹噓，說自家姑娘要去瀾城讀研究生，自己的雇主也剛好在瀾城工作，兩個年輕人已經認識了，而且彼此都挺談得來，以後都在一個地方，一來二去的說不定在感情上有所發展。

常暖的大姨一臉瞧不起人：“你那個雇主年輕有為的，自己開公司當老闆，能和咱們家暖暖談戀愛嗎？灰姑娘那是童話，現實都得講一個門當戶對。”

常暖經曆了昨天去徐渡家拜年的事，本來心情不好，有些心不在焉，可一聽大姨這麼說，又來了鬥志。

“大姨，瀾大是九八五名校，我好歹也是名校研究生，論學曆、論長相，我哪一點輸給别人？”常暖在心理補一句，尤其是沒有輸給張顔靈。

大姨讪讪，嘟囔了一句“心比天高”，就不再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王秀收到了徐渡的微信，過年的喜氣當場就從她臉上滑落下來，衆人看得都真真切切。

“怎麼了？”常浩率先察覺出妻子的不對。

王秀打了個哈哈，趕緊拉起常浩和常暖：“那個……我今早上坐鍋熬湯，火忘了關，咱鄰居老劉給我發微信，說屋子裡有焦味兒，讓咱們快點回去。”

王秀找的這個理由其實根本說不通，要真是這樣，等到鄰居聞到味道，房子早就着火了，哪還能這麼沉得住氣，就給他們發個微信了事。

可事出突然，在座的各位都來不及細想，都說“趕快回去看看吧”。

一家三口坐上自家那輛老桑塔納，常浩又問：“到底怎麼了，你坐什麼鍋啊，你今早上壓根沒開夥。”

王秀這才說：“是徐渡，說不雇咱們兩個了，還說他會按之前簽的合同賠償，另外正月工作不好找，再多付咱倆一個月工資。”

常浩一聽這話也有些急了，像徐渡這麼錢多事兒少的雇主還上哪找啊。

“他沒說為什麼嗎？”

“沒說。”王秀滿臉愁容：“這樣吧，我給他打個視頻問問他。正好過年咱倆還沒跟他問好，打個視頻比打電話更有誠意，而且見面三分情，凡事也好商量。”

“你等等。”常浩阻止：“咱先去醫院，咱倆今天都不在醫院本來就不合适，你在車裡給他打視頻咱們不就露餡了嗎？先去醫院，到了醫院再打。”

“行。”王秀應道。

夫妻兩個在琢磨着怎麼繼續給徐渡打工，常暖的眼眶卻紅了，她心裡掀起驚濤駭浪，有怨妒，也有委屈。

一家人到了神經内科的加護病房，王秀整理了一下心情，擠出一個笑容，給徐渡撥了視頻電話。

徐渡接起來，王秀堆起笑容：“哎喲徐渡，過年好啊，阿姨剛才給你爸爸換尿袋來着，這會兒才剛看到你發來的信息。那個……阿姨和叔叔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讓你有意見了？徐渡啊，咱們都認識很多年了，明面上是主顧關系，但阿姨也把你當成自己家的孩子，阿姨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你跟阿姨直接說，阿姨改，但這解除合同，你看……是不是……”

“不是的阿姨。你們做得已經很好了，我爸這幾年多虧您和常叔照顧，我非常感謝你們。”徐渡先是客氣，繼而便直言不諱道：“阿姨，我從上次回去，和常暖見過一面之後，發現她可能對我有些想法。我也跟她解釋過了，我跟她之間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我很感激，也很感動常暖對我有心，但是感情這種事情，總講究一個緣分。我看的出來，常暖是個有主見、也有毅力的姑娘，但如果她繼續堅持下去，對我的生活會有一定困擾，而且也會耽誤她自己。所以為了我和常暖以後能正常生活，我覺得咱們的雇傭關系不太适合再繼續下去了，祝您和叔叔身體健康，一切順利，另外承蒙常暖錯愛，我相信她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更适合他的男孩子。”

“不是……徐渡啊，阿姨……”還沒等王秀說什麼，徐渡就已經挂了電話。

王秀焦急地看向自己的女兒，常暖早就已經淚流滿面，她緊緊攥着拳頭：“一定是那個女人！一定是那個女人跟徐渡哥說了什麼！徐渡哥才會這麼對我！這麼對咱們家！”

“女人？什麼女人？”王秀問。

“就是昨天！我去拜年！徐渡哥家裡有個女人！就是因為她，我想跟徐渡哥聊聊天都聊不順暢！肯定是她覺得我威脅到她了，她才會跟徐渡哥說讓他解雇你們！”常暖說着說着，便有些歇斯底裡起來。

王秀心疼女兒，趕緊上去摟住她：“小暖不哭，回頭媽再找你徐渡哥說說，好歹已經合作這麼多年，情分肯定是有的，你别急，等過幾天，讓你徐渡哥再冷靜冷靜，我再去找他。”

一直沒說話的常浩打斷了這場“母女情深”：“你們鬧夠了嗎？人徐渡什麼意思，還看不出來嗎？常暖，就像你說的，你要學曆有學曆，要長相有長相，就非要上趕着熱臉貼徐渡的冷屁股嗎？王秀，徐渡但凡對你姑娘有一點意思，别說一個女人，就是徐有良從床上蹦起來跟他說咱倆照顧得不好，讓咱倆走，徐渡都不會同意。”

“爸！你怎麼這麼說！你怎麼每次都不向着我！”常暖哭得更狠。

王秀也瞪常浩：“什麼叫我姑娘？！小暖是我一個人的姑娘嗎？！她不是你姑娘嗎？！”

“就因為她是我姑娘，我才這麼說！”常浩聲音提高一些：“小暖啊，你認清現實吧，徐渡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昨天你去拜年，他家裡那個女人，那是随便什麼女人嗎？徐渡都帶她回來過年了，那是人家正經女朋友！而且徐渡都三十歲了，人家戀愛肯定是奔着結婚去的，你還年輕，咱不能在這麼一棵跟咱沒關系的大樹上吊死。”

“可那個女人不如我！”常暖委屈極了：“她年紀又大，長相又普通，學曆也不如我。她憑什麼跟徐渡哥在一起？！”

“就憑徐渡喜歡她！就憑徐渡願意！”常浩一針見血。

常暖終于失聲痛哭起來：“可是徐渡哥……徐渡哥不一樣，我再也不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我不會再喜歡别人了。”

常浩歎一口氣，他也年輕過，自然知道年輕人總喜歡動辄就把一輩子挂在嘴邊，但其實過個幾年回頭看，再怎麼過不去的坎兒，也不過就到波棱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