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火鍋吃了一個多小時,席間常暖一直在問張顔靈問題,看似重點關注的是張顔靈,可經常一句話說着說着就拐到了徐渡身上。
“徐渡哥”這三個字出現的頻率之高,已經耗盡了徐渡的所有耐心。可比起他自己的不适,他更怕他好不容易才靠近張顔靈一些,因為常暖的出現,他又要被發配回原籍。
好不容易把飯吃完了,常暖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非要去廚房幫忙整理廚餘,徐渡忍無可忍,隻好直言道:“常暖,我們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
常暖聞言一愣,原本因笑意而翹起的嘴角不自覺顫了顫,她心裡的妒火又澎湃燃燒起來,徐渡哥跟她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所以她不能進徐渡哥的廚房,但張顔靈就可以是嗎?憑什麼……
可因為這一局的勝負由徐渡親自蓋棺定論,常暖已經沒了力氣反駁。
她把手裡的碗筷放下,低頭忍淚,片刻之後,又倔強地揚起一個笑容:“徐渡哥,時間不早了,那我先走了。顔靈姐姐,等我去瀾城找你玩。”
徐渡沒說什麼,隻點了點頭,就去廚房洗碗,張顔靈則把常暖送出了門。
待人走了,門關好,張顔靈走回廚房,倚着門框看徐渡:“你話說得太重了,小姑娘該傷心了。”
水龍頭流水不斷,徐渡手上的動作也沒停:“我之前都跟她說清楚了,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不放棄。”
張顔靈笑了笑:“你自己長什麼樣,你自己沒數嗎?錢掉地上了,誰不知道撿?更何況還是一筆巨款。哪那麼容易放棄?”
徐渡聽了這話,明明是誇他長得好看,可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關了水龍頭,回身看張顔靈,眼神嚴肅得很:“張顔靈,你一點都不吃醋嗎?”
張顔靈坦蕩搖頭:“不吃。”
吃火鍋的時候,常暖言辭之間帶着機鋒,張顔靈還沒有傻白甜到那種程度,一點都聽不出來。然而雄競是男人一輩子的事業,雌競卻是年輕女孩兒的專屬。張顔靈不是少女了,她不會因為小女孩的一些小心機就對她生出惡意,更不會因此而左右自己的情緒。
徐渡難掩落寞,他挺服張顔靈的,她總能精準地傷到他的心。
他沉默半晌,重新打開水龍頭:“常暖是我請的護工阿姨的女兒。”
“護工?”這倒讓張顔靈很意外,緊接着她就想起了徐渡抽搐的手臂肌肉:“為什麼請護工,你不是說你沒有生病嗎?”
“不是我。”徐渡洗完碗筷,用毛巾擦幹淨手:“是我爸。”
“你爸?”
“嗯。”徐渡應了一聲。
徐渡知道,張顔靈對當年他失聯的事情非常介意,是阻礙他們兩個重新在一起的最大障礙。他也很希望能夠盡快理順思路,給張顔靈一個合理的解釋。而徐有良是這個解釋裡,他最希望粉飾的部分,可偏偏因為常暖,他不得不跟張顔靈坦白徐有良的現狀。
“你爸爸……”果然,張顔靈還是問了。
“植物人。”徐渡簡短答道:“他一直住在顔城第一醫院,我沒空回來照顧他,所以給他請了兩個護工,就是常暖的父母。”
“對不起。”
張顔靈沒想到徐渡爸爸的現狀會是這樣,她本能地跟他道歉,可下一秒,徐渡就上前,輕輕抱住了她。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徐渡輕聲道:“我不該跟你隐瞞這些事情,給我點時間。”
張顔靈這次沒有抗拒徐渡的擁抱,她隻是有些懵,徐渡的家庭遠比她想象中複雜。
當年她和徐渡戀愛的時候,徐渡也偶爾提起過他爸,那時他隻是說他父母離異,他父親家暴,他跟他爸感情不好。但無論如何,當時他爸爸應該還是健康的。
那他爸爸成為植物人是什麼時候呢,徐渡的失聯,是不是也跟他爸爸的病情有關……
張顔靈心裡對徐渡的怨恨和抗拒有所松動,如果當時他放棄她,是因為他父親突逢事故,需要照料,那她是可以接受的。
可如果是這樣,徐渡為什麼不跟她解釋?這沒有什麼好隐瞞的。
此時張顔靈和徐渡相擁着,但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相愛至深,卻又各懷心思。
她想參透他的過去,他想彌補他的虧欠。
“燦燦。”擁抱良久,徐渡說道:“以後你都這樣抱着我好不好?”
張顔靈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了他:“這個擁抱是出于人道主義關懷。”
徐渡笑了笑,繼而又摟上去,張顔靈掙脫不開,啐了一句“沒皮沒臉”。
她耳邊很快傳來徐渡的聲音:“燦燦,新的一年有你,我很快樂。”
張顔靈面色如常,沉默如常,可心底裡明明有個聲音突破銅牆鐵壁的桎梏傳了出來——
“我也是。”
窗外響起鞭炮聲,張顔靈肩膀忍不住顫了顫,她從小膽子就大,不怕黑,不怕蟲子,也不怕老鼠,唯一害怕的就是突如其來的響聲。
徐渡的手臂适時收緊,他心裡想着,鄰居的炮仗最好是那種紅色大盤串兒,響得久一些,他就能抱得久一些。
跟顔城熱鬧紛繁的過年氛圍不同,經濟更為發達的瀾城則單調很多。
全城禁放煙花爆竹,貼個福字春聯,在門口挂兩串串塑料紅燈籠或者是中國結,已經是老百姓能想到的最為極緻的過年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