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顔靈決定讓自己冷卻幾天。
她一遇到徐渡,就易燃易爆炸,這是危險的信号,她很不喜歡。
可徐渡一早發來了微信。
“昨晚我是不是失态了?”
失态?張顔靈冷笑,隻是失态嗎?簡直變态。誰家好人喝多了給别人展示房産證和存折的。
張顔靈沒回複,起身走出卧室,給自己做了一杯冰美式,豆子用的是苦感偏重的曼特甯。一口下去,張顔靈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她端着咖啡在沙發上發呆,當年徐渡失聯大半年,她隻以為他是在躲她,是不想對這場斷崖式的分手做出解釋,是他“渣男“的一大罪證。可昨天徐渡的表現讓她生疑。
那半年多,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什麼事了……畢竟他喝多了連存折都掏得出來,那半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這麼難以啟齒。
張顔靈拿出手機,翻找微信通訊錄。
當年她跟徐渡分手太倉促,她受傷又太重,跟徐渡的共同朋友都被她一一删除,後來去了美國,跟這些人就更沒了交集,想要找一找當年那段歲月的旁觀證人難如登天。
張顔靈就這樣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手機,在沙發上盤着腿,漸漸出了神。
她恨自己實在不是一個灑脫的人。
一場戀愛而已,輸了就輸了,一敗塗地就一敗塗地,可她偏偏就是不甘心,不斷地想要複盤,追尋自己淪為輸家的原因。
再次有聲響把她從太虛之中拉回來,是秦湘的語音。
秦湘說她買了下周二到瀾城的高鐵票。
“還有件事,鄭雲昭在打聽你的聯系方式。“秦湘提醒:“鄭雲昭你記得嗎?高中咱們班老考第三,大學上了北醫八年制那個。他好好的打聽你做什麼?”
張顔靈想起前兩天收到的鄭雲昭的好友申請,加了之後也隻是寒暄幾句,他說他去年來了瀾城,在瀾大附屬醫院做醫生,其他的倒是沒說什麼。
張顔靈:“他前兩天已經加我了,他也在瀾城,都是老同學,可能也是覺得多個朋友多條路吧。”
“最好是這樣。”秦湘不喜歡鄭雲昭:“他上高中的時候陰恻恻的,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陽間一點。”
張顔靈被秦湘的用詞逗笑,她回想鄭雲昭在高中的樣子,也是個沉默寡言的帥哥,當時學校的貼吧舉辦校草投票,他得了第二,僅次于徐渡。不過鄭雲昭跟徐渡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徐渡是冷,但情商并不低。鄭雲昭就……
張顔靈記得高三聖誕節有隔壁班的同學給鄭雲昭送情書,那天正好是她值日,在擦黑闆,女生就拜托自己叫了鄭雲昭。
結果鄭雲昭到了教室門口,聽明白了女生的來意,立馬就把那封情書撕了,看都不看,還說:“我不喜歡你這種不務正業心裡隻想着跟男生談戀愛的人,請你不要來我們班騷擾我。”
那女生哭得撕心裂肺,張顔靈當時也被鄭雲昭的态度吓到,不喜歡就不喜歡,拒絕也可以禮貌而委婉,可鄭雲昭的話說得實在太狠了,毫無風度可言。
女生捂着臉跑走,鄭雲昭回過頭來,又跟張顔靈強調一遍:“我不喜歡她那種人。”
張顔靈本來不想多管閑事,但聽他這麼說,心裡生出一股無名火,在鄭雲昭路過她時,她為女生打抱不平:“你可以不喜歡她,但沒有一份真心應該被這樣踐踏。”
張顔靈已經做好了要跟鄭雲昭大吵三百回合的準備,結果鄭雲昭隻是頓了頓,說了聲“哦”就回自己座位了,搞得張顔靈打好的腹稿一個字都沒用上,整個人不上不下。
她和鄭雲昭并不熟悉,唯一還有印象的交集就是這件事了。
不過回想起來,秦湘對他的評價還是很貼切,陰恻恻的,不過從前兩天的寒暄來看,他現在也确實“陽間“了一些。
……
張顔靈和徐渡冷戰,徐渡似乎也有所意識,沒到張顔靈眼前尋不痛快,周五晚上,張顔靈請老東家的同事們吃東北烤肉,她早早到了定好的飯店,等CBD的精英人士們下班赴約。
張顔靈讓薛談盡管招呼,可她還是沒想到居然足足來了十幾号人,三張桌子拼起來才堪堪夠坐。
張顔靈剛進天瀾的時候是在網絡金融部,後來跟着薛談,是“總助“的名義,但并不是做總助的工作,而是跟着薛談做合規風控。當時她從實習生一躍升為總助,算是破格提拔,原先部門乃至整個集團都不少人眼紅她,風言風語很多。
不過那時相互看不順眼的同事,今天也都願意來跟她聚會,過往的龃龉都付笑談中。
這就是職場,很難交到朋友,但也沒有永恒的敵人。
烤肉是強社交性質的餐飲品類,大家熱火朝天一通忙活,原本三兩的情分就能加碼到一斤,幹杯的時候必須互稱兄弟姐妹才能抒發當下的情感。
業務部的Joanna兩杯啤酒下肚,就嬌嗔地責備張顔靈:“你說是吃烤肉,我還以為吃的是那種西式烤肉,結果給我幹東北來了。早知道就不穿我這身衣裳了,熏得一身味兒。”
大家看她一眼,從善如流:“Joanna這是新衣服吧,之前沒見你穿過呢。”
“嗨,過季的香奈兒,當季的沒有喜歡的,就隻能拿這種來穿穿咯。”
“可不是嘛!”研發部的Lim扯了扯自己的毛衣領口,露出新款的梵克雅寶玫瑰金項鍊:“還兒這麼熱,早知道不穿這麼多了。”
“哇,你的項鍊好好看。”
又是一陣商業吹捧。
資管部的Felix不甘示弱,一邊烤肉一邊撸起袖子,露出他斥巨資新買的江詩丹頓腕表:“大家還要吃什麼,我給你們烤。”
引得女生們一片歡呼:“Fe總太帥了!腕表有品位哦!”
張顔靈一手托着腮看他們一個個在裝B大舞台上表演,用另一隻手含笑幹飯。
她身邊的薛談給她夾了一筷子剛烤好的牛肋條,打趣問道:“手鍊兒挺好看,什麼牌子的?”
張顔靈今天穿得也不少,她早早撸起了針織衫的袖子,随着薛談的詢問,她看一眼自己腕子上的兩條手鍊:“淺紫色的來自顔城陶琉大觀園,它可是我淘到的尖兒貨,十五塊錢一條。”
薛談笑不可抑:“那要不是尖兒貨呢?“
“十塊錢兩條,講講價能還到十塊錢三條。”張顔靈說得坦蕩:“但另一串星月菩提就很厲害,我去普覺寺求的,誠意無價。”
“求的什麼?”薛談問。
“發财。”張顔靈答。
薛談挑眉:“不求姻緣?”
張顔靈:“信女但求榮華富貴,不求一絲真情。”
薛談若有所指:“這兩者未必沖突。”
張顔靈四兩撥千斤:“薛總知道我的,我不是個貪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