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星咖回來，張顔靈盤腿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知道自己或許不應該再和徐渡扯上關系，情場如戰場，隻見過合久的分了，哪見過分久的合。

可徐渡身後的萬千象實在吸引她。

她已經不是滿腦子愛與自尊的年紀，中女時代的她毫無疑問是個市儈的人。她開店确實是因為厭倦了上班，但她可沒有厭倦金錢。

此岸不是她的慈善項目，不是她的擺爛港口，而是能讓她做主宰的另一個職場。

在投行這些年，她見過高樓起，更見過樓塌了，她深知财富可以帶來最大化的自由。咖啡店賺錢本來就不容易，所以她需要萬千象這單生意來給她托底。

這是一套非常通順的邏輯。而且就像徐渡說的，萬千象也能從中獲利，是雙赢。

但張顔靈就是不高興。

中女時代和少女時代的不同，是小時候那些嗤之以鼻的品質，比如野心、自私、冷漠、逐利，随着年齡增長變得中性，甚至有了幾分褒義的色彩。

可當她真的要在徐渡面前展現這些性格特質的時候，她心裡還是有些傷感。

徐渡是她少女時代的愛人，她愛他時，是一生中最為赤誠磊落之時。所以當她和徐渡之間開始談利用、談利潤，當她看向對方的眼睛裡有了算計，張顔靈就覺得，這是對她少女時代的一種背叛。

這種傷感與愛情無關，而是與衰老有關。

她終究沒有長成她小時候所期待的那種，高尚而灑脫的大人。

微信提示音适時響起。

薛談：“今晚一起吃飯？”

似乎是怕張顔靈拒絕，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剛忙完一個并購項目，大家放松一下，聽說你回來了，都想跟你見一面。”

張顔靈響起剛剛徐渡發過來的烤肉店定位，歎一口氣。

“抱歉，今晚有約了，周末怎麼樣，我請大家，咱們聚聚。”

“好。”薛談沒有強求：“回頭跟你約時間。”

……

晚上六點，張顔靈到了跟徐渡約好的餐廳。

徐渡還沒到，但剛才給她發微信，說他已經點好了菜，要吃炭烤一整根牛肋排。

服務生遞上菜單，因為已經有了目标，張顔靈也隻是随意一瞥，可就這一瞥，她瞬間睜大了眼睛。

菜單最醒目的位置就是徐渡要吃的套餐圖片，配上文字“大口吃肉之一整根炭烤牛肋排套餐”，後頭跟着的是一個慘絕人寰的數字——人民币1088！！！

張顔靈想起剛才她在家裡對自己進行的道德審判，不禁覺得可笑。他徐渡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張顔靈含淚下單，徐渡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張顔靈如喪考妣的一張臉。

“怎麼了？”徐渡坐到張顔靈對面。

“這家店如果不好吃我真的會報警。”張顔靈鄭重其事。

不過很快張顔靈就打消了報警的念頭，這家烤肉的味道着實不錯。

套餐裡有一整條烤得肥而不膩軟爛爆汁的超厚牛肋排，還有兩根德式烤香腸，幾塊烤豬小排，另外還有解膩的薯角和酸黃瓜。

好吃到讓張顔靈覺得這頭牛死得其所。

套餐裡還包含六杯啤酒，她和徐渡每人三杯。

張顔靈在美國的時候工作壓力很大，所以會喝一點，酒量也還不錯。三杯裡頭有一杯叫水果炸彈的，是用果汁和IPA做了融合，正戳張顔靈喜好，不過這杯勁兒挺大，才喝了幾口張顔靈就覺得有些微醺了。

徐渡看張顔靈一口酒一口肉，吃出了一種三碗不過崗的感覺。

“這麼餓嗎？”徐渡笑。

張顔靈腮幫子鼓着：“今天第一頓。”

兩人閑聊着，鄰桌的一個女生走過來，把手機二維碼遞到徐渡面前：“帥哥，加個微信？”

黑色披肩直發，一身剪裁獨特的西裝，搭配烈焰紅唇，勢氣淩人，是典型的禦姐。

張顔靈在一旁看熱鬧，感覺嘴裡的肉更香了。

徐渡态度冷淡：“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禦姐并不氣餒，勾唇一笑：“交個朋友而已。”

徐渡的眼神有些冷峻起來：“不必了，我不缺朋友。”

禦姐的笑意更深了：“還從來沒有人這麼拒絕過我，要是我非加你不可呢？”

徐渡的耐心已經消磨殆盡，但還沒來得及發作，張顔靈就掃了禦姐的二維碼：“加我吧。回頭我把他推給你。”

徐渡一口氣沒上來：“張顔靈！”

禦姐先是愣了愣，繼而開懷大笑：“你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張顔靈皺皺鼻子：“三十了，不小了。”

禦姐通過了張顔靈的好友請求：“同齡人，我叫蘇雅麟，優雅的雅，麒麟的麟，你呢？”

張顔靈修改好了備注，擡頭看蘇雅麟：“我的名字比較難寫，我來幫你備注一下？”

蘇雅麟把手機遞給張顔靈，再拿回來時，看到的是“AAA此岸咖啡主理人張女士”。

蘇雅麟此時看向張顔靈，眼睛裡多了一層玩味和欣賞，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對徐渡晃了晃手機：“我這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回頭加你，記得通過。”

說完這句頓了頓，又補了句：“還有，你眼光不錯。”

她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張顔靈，英姿飒爽地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