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顔靈看了徐渡一會兒,低頭輕輕笑了。
這個笑容裡沒有感動,沒有詫異,沒有任何欲說還休的情愫,非但沒有,甚至還有一點荒唐。
徐渡:“你不信?”
張顔靈搖了搖頭:“你不是那種會專門花心思記個日期用來騙女人的渣男,你的渣是另一種。”
徐渡知道張顔靈對他的定義已經是闆上釘釘的渣男,他理解,所以無可辯駁,隻是問:“那你笑什麼?”
“我在笑……”張顔靈的嘴角還是彎着的,隻是此刻的笑意裡帶了一點怅惘和懷念:“咱們小時候,也真是挺非主流的。”
徐渡聞言,神色滞了滞,繼而也笑起來。
是啊,為愛紋身這種事,也隻有就十幾歲、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能幹出來。
但他還是說:“我本來以為,你會多少有些意外。”
“是挺意外的。“張顔靈直言:“沒想到你們男的也對自己的初/夜這麼看重。”
“我不是看重什麼初/夜。那天你說你疼,我就覺得我如果不疼一疼,就欠你的。所以回北京之後,就去做了這個刺青。”徐渡說得誠懇。
張顔靈挑眉:“隻是開始疼,後來還可以,你……不賴的。”
張顔靈的聲音裡有調侃,但徐渡總隐約覺得,她憋着一股火氣。
張顔靈的眼神透着涼意:“怎麼不說話?”
“我隻是沒想到,你會跟我回憶這個……”
“這不是你想聊嗎?”張顔靈語氣不無諷刺:“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讓我感動?我嘔心瀝血苦追你三年,到頭來你紋個身,我還得對你感恩戴德了。”
“燦燦,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顔靈覺得疲憊,她站起來:“不管你是什麼意思,都挺沒意思的,走了,不想跟你聊了。”
徐渡不明白為什麼兩人交談的氛圍急轉直下,他伸手拉住張顔靈的手:“為什麼?我哪裡做錯了?”
張顔靈低頭看一眼自己小臂上徐渡修長的手指,徐渡識趣地将她松開。
張顔靈看向徐渡的眼睛:“我今天來,不是和你叙舊的,是來打撈沉沒成本的。我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麼在這場感情裡一敗塗地。比如你為什麼失聯,你和程芝到底是什麼關系,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在你心裡我究竟算個什麼東西。可現在我們一起吃了飯,聊了這麼久,你願意跟我聊一聊的,居然隻是我對你的這點誤會?徐渡,你沒有誠意。”
見張顔靈要走,徐渡趕忙解釋:“我和程芝是兄妹關系,她父親和我母親是事實夫妻,我們從高中開始同住一個屋檐下,她偷窺我,所以她才會有我洗澡的照片。”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張顔靈意料,回想高中時,程芝口中的所謂“鄰居”,難道真的是指一個家庭裡,分别住在兩個卧室裡的“鄰居”?
張顔靈抱着胳膊,等徐渡接繼續說,隻見他眉頭緊鎖:“至于失聯……燦燦……我有苦衷,我……”
“呵……苦衷。”
張顔靈再一次對徐渡失望,所以他還是不願說,既然如此……
“算了。”
張顔靈走向玄關,徐渡跟上去上去。
還沒等徐渡再次開口,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身穿黑色皮衣和紅色緊身高領毛衣的油頭男子大步邁進來,張開雙臂一臉春笑道:“禦弟哥哥,我來投奔你了。”
然而等待他的是一片寂靜。
孟樟睜開眼,隻見面前站着一個穿着卡通搖粒絨睡衣的姑娘,正滿臉驚恐地看着自己。
徐渡則狠狠盯着孟樟,活太歲這時候來做什麼:“把手放下!”
孟樟聽話放下了手,但很快反應過來,滿臉亢奮指着張顔靈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女兒國國王!”
張顔靈:……
徐渡伸手就對孟樟一個鎖喉,把他拖進次卧。
孟樟一邊被徐渡扯着走一邊給張顔靈豎大拇指:“姐們兒牛逼啊!這種男的你都能拿下!有空嗎?有空我請你喝一杯?嗚……”
徐渡捂了孟樟的嘴,一把将他揣進屋子裡:“你要是敢出來我就打電話給你爸讓他凍結你所有的卡。”
卧室裡果然安靜下來。
徐渡走回張顔靈身邊,張顔靈因為孟樟這一鬧,滿心憤慨被強行中斷施法,也漸漸平靜下來。
她的手伸向門把手,徐渡的手握上來,制止了她想開門的動作。
張顔靈回頭,玄關逼仄的空間讓兩人離得很近,昏黃的頂燈照在他們兩人臉上,空氣都變得暧昧。
張顔靈讨厭這樣,她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暧昧。
方才已經有消散之勢的怒氣再次聚集在胸腔,可徐渡這時候卻将手放開了,轉而有些脫力一般,撐在了玄關的牆上。
“燦燦,剛才的話,我沒有一個字騙你,失聯的那半年,我真的有苦衷,也是真的不想再提。我能理解你怨我、恨我,我也知道你很想跟我做個了斷,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徐渡的鼻息似有若無打在張顔靈臉上,和他說出的話一起,讓她生出窒息的感覺。于此同時,徐渡撐在門框上的那隻手不自覺地出現了抽動。
張顔靈嘴邊的話被這突如起來的抽搐打斷,她望向徐渡扭曲的手臂肌肉,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