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緻憋着一肚子郁氣,跟傅悉一起去買水。
從球場裡出來,陳緻才覺得渴。
他看着傅悉從自動販賣機面前走過,又路過一家超市。
再路過若幹賣水的小店,停在一家冰粉冰沙的小攤前。
陳緻:“……我不吃甜的,純淨水就行。”
“哦。”
傅悉認真看着菜單,先給自己點了一份,又轉頭問他,“草莓味的,可以嗎?”
陳緻:“……”
“我說了我不愛吃甜的,我不吃這個。”他強調道。
“那就芒果的吧。”
說着,面前的青年又煞有其事地詢問道,“你不對芒果過敏吧?”
“……”陳緻深吸了口氣。
他忍無可忍:“我說我了不吃這個!”
說完就聽傅悉笑着對老闆說:“再來一份芒果的。”
然後掃碼付了錢。
陳緻:“……”
他是真渴了。
剛剛在球場這人溜着他跑,現在喉嚨幹渴到冒煙。
偏偏他沒帶錢,沒帶卡,也沒帶手機。
過了一會兒,陳緻手裡被塞了一碗芒果味兒冰粉。
陳緻冷笑一聲,拎着就要扔進垃圾桶。
“我勸你最好不要。”
傅悉走在前面,一邊吃着自己那份,一邊道,
“這大概是從現在到晚上,你唯一能吃到的有水分的東西,不吃就渴着吧。”
陳緻不明白。
為什麼就連那麼冷漠可惡的話,這人都能說得那麼溫和。
“我不喜歡吃這個,也不喜歡有人不聽我說話。”陳緻道。
傅悉沒說話,隻轉頭笑着看了他一眼。
陳緻卻突然讀懂了他眼神中的含義。
你不喜歡沒用。
因為現在的你沒有選擇權。
陳緻好像兜頭被潑了一桶冰水,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看了眼前面的青年,低頭默默把手裡那份不合口味的冰粉吃掉。
吃之前格外排斥。
仿佛甯願渴死,也不願意吃這些。
但真的入了口,才發現并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身體接受了水分,渴意依舊得到了緩解。
他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不能委屈自己。
陳緻沉默地走着,擡眸觀察着走在前面的青年。
看看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青年無所事事的在街上閑逛。
但手機很忙,偶爾會有電話打過來。
他選着接。
仔細觀察下來,陳緻發現他大部分的電話都會切掉。
但有兩個人的會接。
其中一個,他接的很沉默。
大多數時候隻仔細聽着對面講話,偶爾應一聲。
另一個,對面的人脾氣火爆多了。
隔了老遠,陳緻都能聽到對方破口大罵的聲音。
也得虧了這人,陳緻得知面前的青年名字叫傅悉。
姓傅……
陳緻很早就接觸家族事務。
現在冷靜下來,很快篩選出青年的身份。
應該是傅家的人。
不過陳家的業務範圍一直在國外,和傅家并沒太多工作上的往來。
陳緻隻知道傅老爺子中年喪子,隻有兩個孫子。
老大據說很優秀。
老二是個不成器的。
聽電話裡破口大罵的樣子,陳緻惡意揣度,面前這個應該是那位不成器的。
他最近雖沉浸在父母去世的悲傷裡。
但依稀也聽說,傅家老大年紀輕輕便談成了一項收購案。
做的非常漂亮,怎麼看也不像是要被罵的人。
傅悉又逛了一會兒。
便說累了,回了車子裡。
陳緻站在車門旁。
他收斂了大少爺脾氣,從小被精心培養的冷靜和理智回歸。
淡聲問:“當完了向導,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吧?”
傅悉坐在後座,扭頭看向他,笑問:
“你覺得呢?”
陳緻擡眸冷冷看他一眼,沒多說什麼,直接上了車子。
他動作幹脆利落。
既沒有發脾氣,也沒有這個年齡少年常見的不安和膽怯。
倒是引得傅悉多看了他一會兒。
上車之後,陳緻聽司機問:“回酒店嗎?”
“不了。”傅悉報了個地址,“臨時帶人回去還得登記,麻煩。”
陳緻跟着傅悉來到一處公寓。
公寓不大,簡單的三室一廳。
傅悉開門,陳緻嗤笑了一句:“謝謝你還特地找個地方藏我。”
“是該說謝謝。”
傅悉走進門,換了鞋,又把外套脫掉。
陳緻正要跟着走進客廳。
卻見青年轉身,對他說:“停。”
陳緻眉梢動了動,不明白這人是什麼意思。
傅悉朝他露出一個很好看的笑,說:“這套房子是我的私人住所,我不喜歡在私人住所裡待客。”
“所以呢?”陳緻沒聽明白。
“所以你的活動範圍僅限于玄關。”青年說。
陳緻:“?”
“你開什麼玩笑?”陳緻當真氣笑了。
他長那麼大,從來沒有“不被歡迎進入某個場所”的經曆。
他扭頭就要走。
傅悉沒理他,去浴室洗澡,隻扔下一句:
“不乖乖待在玄關的話,我會報警哦,警察應該會很快找到你這位離家出走的小朋友。”
陳緻氣得耳朵都紅了。
他又從門外走進來,忍不住罵了一句:“報警是你這樣用的嗎!”
沒人回複他。
過了一會兒,傅悉洗完澡出來。
他換了件襯衫,穿着拖鞋。
之前被發膠束縛的劉海,也自然的垂下。
脫下那身西裝,瞬間便又變回了個大學生的模樣。
他路過玄關,到廚房拿了兩瓶水。
走回來時,扔給陳緻一瓶。
陳緻下意識接住。
“你不是說除了那份冰粉,沒水給我喝嗎?”他問。
“哦,可那是騙你的啊。”
青年笑了一聲,拿着水窩進了沙發裡。
陳緻:“……”
他已經沒力氣生氣了。
陳緻看着這人像隻大貓似的慵懶地躺着,擡手打開客廳的電視。
調到一場籃球賽。
但看得卻不怎麼用心。
陳緻沒什麼興趣。
他實在有些累了,伸手拉了把椅子在玄關坐下。
傅悉扔過來的水,他看了看,放在一旁,沒有喝。
“怎麼,怕我下毒?”
沙發上的人換了個姿勢,擡眸朝他看過來。
“你小子膽子還挺大,就這樣跟着我這個陌生人過來,不怕被人賣了。”
陳緻冷笑一聲。
他擡眸注視着傅悉:“我知道你是誰,你也别裝了。”
傅悉挑了挑眉梢。
陳緻繼續道:“你就早知道我的身份了。傅家要和陳家有筆生意要談,對吧?”
“你裝什麼偶遇,不就是想找到離家出走的我,交給我叔叔或者大伯,賣個面子過去嗎?”
說這些話時,陳緻是帶着些隐秘的得意和解氣的。
這一路,他一直被傅悉逗弄着。
這會兒直接戳破對方的身份和目的,終于給了他一種占上風的感覺。
知道對方有求于陳家,便足以拿捏住對方。
陳緻更有些期待,能在傅悉那張欠揍的臉上,看到吃驚和慌亂的表情。
等着這人像曾經見過的其他人一樣,對他恭敬起來。
可聽到他的話。
傅悉連斜躺着的姿勢都沒變。
碎發搭在眼睑上,他擡眸漫不經心地看過來,笑了一聲,問:
“不然呢?”
陳緻一噎。
就聽這人用再平靜不過的聲線,說:
“如果不是你對我有用處,我為什麼費力氣陪你這個小朋友逛街打籃球?”
“還要請你吃東西,怕你流落街頭撿你回家?”
他的聲音裡沒有得意,也沒有調笑。
仿佛隻是單純說着再司空見慣不過的事。
“沒有任何目的,難不成因為你長得可愛嗎?”
青年終于換了個動作,半伏在沙發扶手上,看着他笑:
“不是吧,大少爺,你之前遇到的人類都那麼友善?”
“你!”陳緻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
對上傅悉的眼睛。
陳緻隻覺得自己從脖子到臉頰,再到耳尖,瞬間燃燒起來。
又羞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