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八爺見她這麼快就答應了,好像有點無用武之地,咳了一聲,站起來要走。
“您老留步,”程媺請他再坐下,“您經驗豐富,想必您也知道一塊土地不能一直種同一種作物,換着種才是養地之道。”
趙八爺臉上呈現出一種“你怎麼還不懂”的無奈,“高粱,大豆,水稻,莜麥,藜麥,黍米……正是都試過了才知道這裡的地不産糧,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雁門關外野人家,不養桑蠶不種麻。這裡隻有苜蓿長得好一點,這就是我多年的經驗。”
程媺拿數據說話,“我朝上等田地的畝産為2 石,中等田地的畝産量為1石餘,下等田地的畝産量為1石,趙家村的田地畝産半石不到,您老說苜蓿長得好,可畝産鮮草不到一石,幹後隻有二成。”
趙八爺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那還想怎樣?地就這麼個地!”
“種苜蓿也沒辦法養活人,不少人家外出謀生,到底故土難離!土地貧瘠,那就改土地,種子不出苗,那就換種子。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程媺看向内院倉房的方向,“不瞞您說,我雖然年紀小,但有奇遇,這些種子是一位農學大家所贈,耐旱堿,在這裡種,也能畝産一石。”
畝産一石!
屋外默聲觀望的村民無不震驚,紛紛低聲交談起來,越來越嘈雜。
桂兒母女倆替趙大柱父子報了仇,毫發無損地回來,路上打死一頭虎,又順手為趙大田的妻與子報了仇,而他們帶回的這個東家,竟然放言能改土換種畝産一石。
怎麼不令人震驚。
趙八爺哼了一聲,“程老闆未免太天真,好大的口氣。”
“不說試了,您老連想都不敢想嗎?”程媺的目光在外面站着的村民臉上掃過,揚聲問道,“你們想不想?想不想麥子畝産一石!”
人群陡地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他們臉上的神情是愁苦的,麻木的,迷茫的。
程媺眼有熱意,她想起了她導師的導師,畢生的夢想是讓飽受苦難的同胞遠離饑餓,都有飽飯吃。
七年農學,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學了一身本領,她還不能為他們領路嗎。
等大家都吃飽了飯,才能挺直了腰杆,才有精氣神。
她對趙八爺道,“大家都不敢想,所以我來替大家試試,如果成了,大家不都有了新的希望,如果不成,我願一試再試,三年後還不成,我自灰溜溜回家去。”
趙八爺心有觸動,“你不要怪我多管閑事就好。”
“怎麼會,我感激您能及時提點,苜蓿我還種一半,隻拿一半的地種冬麥,這不又少虧了一半。”
趙八爺忍不住笑了一聲,擺擺手,“你心裡有數就好。”起身不再多說。
“還有一事。”
趙八爺也不落回座了,示意她說。
“四十畝地的活,我都要請人做的,一日工錢是白銀三分,麻煩您給大夥說說,也能幫助大家有個進項不是。”
“程老闆啊,你說你,到底圖啥。”
趙八爺歎一聲,背着手出去了。
***
沒兩天,四十畝地的苜蓿收割完了,牧雲付完工錢,取水人來了。
取水人一共三人,都是臂膀結實的漢子,帶了蝴蝶錐,辘轳,木杵和鏟子等工具,祁松領着他們從後院的門進。
牧雲給他們指想打井的地方。
為首的漢子問,“可按照方法找的?”
牧雲和桂兒去他們家裡找的時候,家裡人告訴他們,打井最重要的是找水源,可不是随便哪裡都能挖井。
牧雲他們要将水井打在院内,那家人就告訴他們一個辦法。
在選好的地方放一把黃豆,用大碗扣封住,過一晚後看黃豆有無變化,若是沒有任何變化,說明那位置不适合掘井。
桂兒好奇,試了好幾次,每次都發現黃豆有變化,腫脹了些。
漢子們将東西放下,先在地上畫了個圈,那便是外壁大小,征詢過後,東家無異議,他們就一層一層開挖了。
先用鏟子挖坑,把井的形狀挖出來,再用蝴蝶錐破土,錐頭在鑽井的同時把泥沙帶到泥鬥裡。
漢子們幹活的時候要花力氣把土運上來,又怕弄髒衣裳,都脫了衣裳光着膀子幹活,本來桂兒在一旁蹲得好好的瞧着,餘氏見在堂屋瞥見畫面不對,沖過來将她拽走。
為避免打擾到廂房裡的人,餘氏也不想與那些漢子碰面,交代祁松後,關了正堂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