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點頭，“京中上林苑的菜戶有種植，可煮食也可蒸食，乃宮中珍馐。”

聽高氏的意思，現在的土豆還隻是外來的新鮮貨，隻有達官貴人會享用，像高氏這樣的擁趸者更多是種來賞花。程媺不由得想到兩個字，糟蹋。

糟蹋了土豆的天賦。土豆作為優秀的糧食作物，能很快适應複雜的自然環境，不挑地質，哪怕是一塊貧瘠的土地，産量也高，它應該從宮廷及貴胄手中走向貧民貧地。

程媺向高氏讨要，她可不怕丢臉。高氏手中不多，程媺不介意她從現有的這裡切兩瓣給她，丫鬟婆子對程媺的行為心中輕蔑，又不得不強忍着在她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切割。

高氏與她賞了花，又引着她去暖閣中坐下吃了茶，聊了些無關痛癢的閑話。

最後說到周茂與她的事上。

高氏的意思是，勸她與周茂為妾。一來她和周茂互相喜歡，年少情誼甚是珍貴；二來周茂有情有義，天下難得有情郎；三來她已無法再若無其事回家去，離家這些日子事關女子清白，沒辦法與家裡人解釋。

她處處為她着想，說出的話讓人無法拒絕。程媺不可思議，這世間真有這樣的妻子嗎，不争不妒，給丈夫納妾都做得這樣漂亮，原書中高氏從不虧待程九娘，不讓她沒名沒份地跟周茂，有什麼好吃好用的不忘給她一份，她發脾氣砸爛的東西給她換上更好的，高氏根本不介意收一個不分輕重不知好歹的人進後院。

你看，她都不留餘地地拒絕了周茂，高氏還在試圖挽救。

程媺免不得在自黑的路上一路向前了，她道：“因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腹中如今有個孽債，周哥哥還責罵我來着，難道他想通了？少夫人你也不介意？”

聞言，高氏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滞。

任她想破腦殼也想不明白的事，為何情到深處戛然而止，濃情轉涼薄，相公說提也不要提，原來是這樣……

程媺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醜事也震驚了她，“既然是孽債，你還要留着？”

程媺一臉驚訝，“少夫人也是有孕之身，卻勸人荼毒生命？”

言下之意是怎麼不為孩子積德。

高氏被揶得心口疼，忙找補道：“我的意思是……可以生下來送出去。”

程媺拒絕了，“為妻為妾都生阻礙，少夫人，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與周哥哥這輩子注定有緣無份。”她一副堅貞模樣，“我目前隻想想辦法養活自己與這腹中孩兒，對了，我還有個小叔子。少夫人是個周全人，九娘如今向你讨個主意。”

高氏猛然嗆到了，咳個不停，闵婆子并丫鬟等一幹人大驚失色，生怕有個好歹，連忙簇着扶高氏回房，着急忙慌地去喊大夫。

暖閣中，隻剩下程媺和她的丫鬟。

“牧雲，”程媺有些好笑，“你都沒輪到上場。”

牧雲就是阿妩，翻眼望天。

程媺的主意是肚裡揣個兒子，身邊跟個小叔子，他們湊在一起做一家。

“這樣我便可以立起來，你也能刷新身份。”那日她說，“你要是不願，我可雇你扮我的小叔子，一兩銀一個月，隻要一兩年……”

她讓她每日多用些飯食，多練力氣活，一兩年後，等她的樣子有了大變化，就是族人在對面也認不出來。“此後就像你的名字，牧雲，人生從此海闊天空。”

……

二人被晾在暖閣中大半個時辰後，闵婆子帶着打發來了，說了一通面上的話，然後讓人把東西搬到馬車上去，送她們回宅。

回到家中清點一番，有兩匣子點心，一包袱小孩兒的衣用，兩匹錦緞，有一些米面油，棗子、蘋果、秋天儲的南瓜等蔬果，還有100兩銀子。

這些都是照着助她養活她與孩子還有小叔子來準備的，高氏不計較她的冒失，做人體面，程媺還是挺欣賞她的，周茂能娶到她是天大的福氣，不怪原書中一直在誇贊她，引得程九娘發瘋。

100兩銀子，可以做點小買賣，開始當商人，或者置幾畝地，開始當地主了。

慢慢打聽吧。

目前身份問題是最迫切的，程九娘已死，程家的一切都要斷掉，她要在這個世界成為程媺自己。

蔣氏看到程娘子去認親回來，得了一大堆東西，眼熱得很。

程媺将點心和蔬果等分一分，給蔣氏一份，給桂兒她娘餘氏一份，蔣氏拿着東西歡歡喜喜的，接着打聽親戚是哪家等等。

程媺正式把自己的新身份在她這兒過一遍，她說周家太太與她娘是手帕交，近日在寺廟禮佛，此去見的是周家少夫人，少夫人心善，見她孤兒寡母生活不易，賞了些東西。

蔣氏瞠目結舌地聽程媺講自己肚中有個遺腹子，身邊的丫頭其實是個小子，是她的小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