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搗子斷了條腿相比,這點傷算什麼。”
聽口氣,還有些驕傲,“所以那九錢銀你用在複仇上面?是哪一家,可會引來後患?”程媺可不希望身涉麻煩事。
阿妩信誓旦旦,“不會連累女郎,若有半點損失,我賠上這條命。”
“我做甚麼要你的命,我隻問你,你還回不回去?”
阿妩靜默一瞬,眸光沉沉,“父母皆亡,也無兄弟姊妹,既出來了,還回去作甚。”
程媺安慰道:“不瞞你說,我與你一樣,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姐妹,同是天涯淪落人。”
一時間,程媺心中閃過很多想法。
“阿妩,你可已有打算?若是沒有,我倒有個主意。”
“沒有。還有,我不叫阿妩。”
周茂在寶清胡同的一座宅子裡過了一夜的事,他妻子高氏在他離開那座宅子的時候就知道了。
她身邊得力的闵婆子向她禀報道:“剛進寶清胡同,大少爺就打發大力走了,讓他今兒一大早去接。爺是自己一個人進去的,大力今早上寅時就去了,一直等到巳牌時分,大少爺才從那宅子裡出來。”
自二人成婚以來,這種事情從未有過,高氏不由得緊張起來,問:“他可知相公是去會誰?”
闵婆子道:“大力說離開寶清胡同後,他看見一個人,”
“誰?”
“說是一個丫鬟。四天前在祥泰茶坊,大少爺見過一位娘子,那丫鬟就是跟在她身邊的。”
“什麼娘子?”
闵婆子回憶道,“聽他描述這位娘子,體态窈窕,貌若皎月,是個好顔色的小娘子。”
見高氏思量半晌未出聲,闵婆子一改顔色,氣恨道:“依奴婢看,那位不是暗門子,就是個女騙子,絕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小娘子,少夫人,大力那都是胡說,他懂什麼,就是那狐狸精化成的人他也瞧不出來,還道是什麼好貨色!”
高氏并不是那種容不得自己丈夫有其他人的,她自己挑的夫婿有才又風流,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隻是,不管是誰,都不能在外頭。
“相公如今最是要緊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影響了他的仕途,闵嬷嬷,相公回來後,你讓他來這兒一趟。”
“是,少夫人。”
“還有,去打聽打聽,那位寶清胡同的……”
闵婆子恭謹道:“奴婢這就下去安排。”
周茂很快就回來了,他以為高氏有什麼來自嶽家的話要傳給他。他娶的這個妻子是他的好助力,他從不敢輕待她。
高氏讓底下人擺飯,兩人一起用過飯食,等桌子都撤走之後,高氏才開口。
“相公,我為你納兩個通房吧。”
聞言,周茂心中咯噔一下,忙屏退左右,将高氏抱在懷中,“你這是怎麼了?”他手放在高氏腹部,問:“可是他又鬧你了?”
高氏前不久被診出有孕,她歎一口氣,“如今我不能伺候相公,這本來就應該是我應該做的,是我一時沒顧得上。我聽說,相公昨夜未歸?若是外面有相公看上的女子,我來做主替你納妾。”
周茂一想到程九娘,心情就沉了下去,想到她肚子裡也有種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滋味,把手從高氏腹上收回來。
高氏認真地瞧他的面色,等到周茂的視線對上她的,她笑得溫婉,“相公你如今就要赴任,萬事都得小心為上,不是我吃醋拿喬,若是遇上個什麼不懷好心的,或者是那些個得了紅眼病的使壞——相公,事關大事,可不能糊塗。”
她想得這麼深遠,周茂十分感激,高氏事事以他為先,事事為他考慮周全,他真心實意道:“娘子是個難得的賢惠人。我周茂何德何能,取妻若此!”少不了又甜言蜜語與她溫存一番。
高氏滿面含春,沒有忘記說正事,在她的追問下,周茂把程九娘來找他的事告訴了她。
“原來是你的那位心上人。”高氏在與周茂相看之前就聽說了那件事,那時候周茂還挺消沉。
她的一位手帕交警告過她,說他心中已有他人,男子未得到的執念一輩子都難放下,往後心中難有位置與她。
程九娘家裡要将她嫁給一個老翁,說明她不受家裡寵愛,納她為妾這件事可行。高氏認真道:“相公的心上人,必不能虧待了她,我這便去程家求了程家當家的,讓她名正言順地進門。”
周茂搖頭。
高氏又道:“若是不想知會程家,既然她逃出來了,又跟了你,不如找個好人家作養女,再名正言順納她進門。”
高氏話裡話外都是不希望他們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
周茂又搖頭,“罷了,我不會再去見她,這件事不要再提。”
看周茂沒有一點與心上人長長久久的歡喜,高氏心想,莫非自己猜錯了?
昨晚發生了何事?
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的事,高氏心中始終難以放下。
周茂離開時,高氏拉住他道,“相公,程家娘子的生母與母親是手帕交,你們也有年少情誼,如今她孤身在外,我知道了卻不理,焉知母親回來後會不會怪我,我可否出面接濟一二?”
接濟二字讓周茂心裡舒坦不少,以前她程九娘高高在上,對他愛理不理,如今困頓苦悶,被人拉到泥潭裡,他妻子出面接濟,刮刮她的顔面,最好也讓她看看,比高氏到底差在哪裡。
周茂沒有反對高氏的提議,握住她的手道:“娘子你心善,見一面打發她便是,不必多費心思,權當為我兒積德了。”
在周茂這裡過了明路,高氏叫來闵婆子,讓她去一趟寶清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