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去西城八環小區。”
許昭手疾眼快,火速打斷了司機的話。
頭一次被自家老闆生疏地喊“司機”,他的專用司機一頭霧水的看着他着許昭,他隻好順着話回答:“好的。”
陳刃局促的坐在車裡,真皮座椅被壓出一道扭曲的褶皺。許昭修長的大腿像是塊燒紅的烙鐵,隔着單薄的褲子燙得他渾身發麻。
車内空調出風口吹出的冷風裹着兩人交疊的體溫,在密閉車廂裡陳刃感覺非常難熬。
他無意識地頻繁望向窗外,卻怎麼也驅散不了大腿皮膚上那種異樣的觸感。後排座位狹窄得幾乎容不下兩人的身形,肩膀相觸的地方傳來細微的戰栗,仿佛有電流順着接觸點瘋狂竄遍全身。
陳刃發現頭一次坐車如此煎熬,太陽穴突突跳動着,混着心髒擂鼓般的聲響,将狹小空間裡的燥熱感推向頂點。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驟雨,像鼓點,砰砰砰不受控地直跳。
狹小的轎車内坐着三個人,每個人都懷揣着各自的心思,難以捉摸。
許昭不開口講話,陳刃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勇氣挑破現局面。
于是又無言了一路。
過了半晌,車子碾過西城八環坑窪的路面,司機回頭說了句“到了”。許昭推門下車,陳刃跟着跨出車門,探頭打量四周低矮的磚房,好奇問道:“你也在這裡…下?”
許昭沒有直接回答,他掃過鏽迹斑斑的卷簾門和掉了皮的矮樓,随口問:“這房租什麼價?”
“三百一晚。”陳刃回答,“折算下來一千五一個月。”
許昭在心裡盤算了下:“還有空房嗎?”
“這是朋友介紹的,我也不清楚。”陳刃小聲講道。
“行。”許昭低頭看着他,“等我這邊租期到了,你幫我問問房東看看有沒有空房,或者我自己找也行。以後都是一個單位的住一起也算在西城有個照應,況且我手頭緊,現在希望能省則省點。”
随後補充道:“你…介意嗎?”
陳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貼了貼幹燥的嘴唇,随後笑着回答:“這很好呀。”
見對方答應的如此爽快,許昭心裡莫名舒爽。他盯着比他矮半個頭的陳刃,眼睑微眯,眼神像極了猛禽俯沖捕捉獵物前最後的審視姿态。
許昭話畢之後,他沒有轉身就離開,挺着胸膛整個人直立在陳刃眼前,似乎在等待他開口。
像是意識到這點,陳刃仰起頭,驚詫的眉眼撞上許昭晦澀的視線,他在心裡卯足了一點勇氣,咽了咽口水,問:“你晚上,忙嗎,要不要來我家坐會?”
想到那個破舊亂糟糟的出租屋,牆壁上的縫隙裡還嵌着污垢,陳刃說完便有些後悔自己貿然的邀請。
他一個1米八的大男人睡那有時候都覺得四肢撐不開,許昭目測比他高半個頭,坐那本來就覺得擁擠了,要是聞到空氣裡還飄散着一股陰濕的黴味,這恐怕擡腳剛進去就想撤吧。
最重要的,他租的那間出租屋能坐的隻有他睡的那張小床…
“那個,”陳刃急切地開口道,“租的地方不大,而且沒有沙發,環境也不太好。”
他沒有明着面的拒絕,但是說得話含義卻格外明顯,陳刃沒敢跟許昭對視,隻是怯怯低聲喃喃不停解釋,他心裡發緊,生怕許昭誤會自己不歡迎他。
陳刃支支吾吾解釋半天後,隻聽見對方輕輕地笑了一聲作為回應。
“我不嫌棄。抱歉,我隻是想和你更快熟絡一番,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或者有些越界,可以和我提。”
“隻是沒想到能在這兒交到朋友,屋子沒怎麼收拾,确實有點亂。”陳刃的聲音低了幾分,指尖無意識地蹭過袖口,像是懊惱,又像是局促。
許昭瞧着他這副慌張模樣,眼底不由地浮起一絲笑意。他壓下心裡那點不合時宜的嘀咕,刻意放緩了語氣,像是怕驚擾到什麼:“沒事,我來西城也有段時間了,可以帶你四處轉轉,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陳刃心口蓦地一緊。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想過會在這遇見有人願意對他好,不帶任何條件,甚至還是許昭這樣的人。
陳刃不經意間瞟了一眼許昭,對方站在跟前,眉眼含笑,連帶着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溫和起來。
陳刃忽然就笑了,不是客套的,不是勉強的,而是從心底溢出來:“謝謝,你不嫌棄更好。”
許昭回頭,朝自己的專屬司機随意地揮了揮手,聲音清朗:“今晚我陪朋友,你先去跑别的單子吧,辛苦了。”
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顯然沒反應過來,他家老闆什麼時候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了,他遲疑地擡眼,瞥見許昭神色如常,又掃了眼站在一旁略顯拘謹的陳刃,頓時了然。
行吧,老闆要演,他總得配合。
于是他端出一副職業司機的恭敬模樣,點頭應了聲“好的”,随即幹脆利落地升起車窗,一腳油門駛離,隻留下一道流暢的車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