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你走了就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你知不知道秋英懷孕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爹,他又要多一個親人了……”
黏稠鮮血順着下巴低落,曲河手上一軟,沒抓緊鐵劍,從牆上墜落,癱坐在地。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
冤有頭債有主,怎麼會牽扯到爹的身上?
爹怎麼忽然死了,他們好不容易相聚,他還沒來得及報答爹呢……
曲河崩潰地擡手抱頭,大大睜着眼眸,仿若忽然被抽走了靈魂。
“尹覺鈴,你罪孽滔天,本該就地正法。是執夙仙尊開口求情,要留你一條性命,你還不醒悟嗎?”
曲河眸瞳發顫,目光渙散,癫狂與痛苦相交纏,聞言緩緩扭頭,看向那說話弟子。
是他們殺了爹嗎?
為什麼要這樣,錯的是他,為什麼要他們要害死無辜的人!
“殺了他,殺了他!血債血償!”
院外衆人群情激憤,呼聲連連,響聲回蕩,好似要震碎整個小院。
方志紅着眼,撲上前掐住曲河的脖子,“爹是被他們活活打死的,你知道嗎?!我連壽衣都不敢給他換,我想找他們報仇都不能!因為你,因為你殺了那麼多人!修士不是救人的嗎?你修得哪門子仙!”
血液逆流,曲河雙眸猩紅,一滴眼淚緩緩自眼角滑落。心跳劇烈,半張臉越來越紅,有血色流光一閃而過,蜿蜒的細細紋路隐約浮現。
等了一會兒,眼見曲河渾不抵抗,将被一個凡人活活掐死,想着終究還是要留他一命好交代,為首的萬陽宗弟子放松警惕,禦劍到方志身邊要拉開他。
曲河回來時,村裡有人瞧見了他的蹤影,便匆匆趕到城裡給其他苦主和他們幾個弟子報信。
因着有仙門弟子在,那些被害百姓的家人們有了勇氣,一齊跟來,要親眼看着這惡人被當場處決。
然而這不是普通的惡徒,萬陽宗弟子忌憚他在仙宗大會上的殘暴之舉,召集了更多的弟子,悄悄布陣圍困了整個院子,而後才敢在曲河開門時主動出手。
那弟子抓着方志的肩膀,正要将人扔開,下一瞬二人便被突然爆發的靈力彈飛。
腕上的冰玉镯裂紋延伸,細密如蛛網層層包裹,而後一聲脆響,炸成無數細小碎塊。
被遮掩的血色蓮花紋重新顯現,攀附在青年的半張臉上,妖豔詭魅。
一聲清冽的劍鳴劃過衆人耳畔,讓衆人驚駭忌憚的青年手中已多了一把漆黑古樸的長劍——邪卻。萬陽宗衆弟子皆是眸光一閃。
青年身子搖搖晃晃,擡劍直指。
“是誰,是誰殺了我爹!”
每個人都都在注視着自己,每張臉都模糊不清。
他渾身發抖,同樣發抖的劍尖指向為首弟子,又緩緩轉動,指向禦劍停在半空每一個弟子,最後又指向了門外的滿臉恨意卻發顫的凡人們。
好似又回憶起了血腥恐怖那一幕,滿街殘骸,自己的親人慘死在血流成河的長街之中,罪魁禍首——執劍的青年卻渾不在意地離開。
衆人的臉色都蒼白如紙,神情難看至極。
其中一人緩緩站了出來,雙腿發抖,卻仍是聲嘶力竭悲怆喊道:“我的家人都被你殺了,我活在這世上也沒勁了,你以為我還會怕你嗎?!”
為首弟子道:“尹覺鈴,你真是魔性不改,害了那麼多人還不夠嗎,還要害這些無辜百姓。好歹你也曾是仙門修士,當真是全然不在乎堕了執夙仙尊的清譽,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嗎?”
發抖的手臂登時失了力氣,冒着陰冷黑氣的長劍無力地垂下,青年眼眸低垂,黯淡的眸子了無生氣。
數條捆仙索飛來,要将他牢牢捆住。
長劍橫掃,将其盡數打落。
青年縱身一躍,向天上劈去,黑氣躍動如炎,如蛟龍般沖破上方的淡金色結界。
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他輕飄飄地離開了小院,向遠方飛去。
“那曲河不是個什麼正道修士,就是個殺人狂魔,我是為你好,你怎麼就不聽呢?!”
“不用你管,我要親自去看看,麻六兒你給我松開!”
杜月蛾臉上厭惡之情不掩,一絲眼光都不分給身旁的麻六兒,固執地往前走。
麻六兒眼眸通紅,本來就在曲河和村裡人面前丢了臉,心中郁悶,又因為賣那狗皮親眼見證了曲河殺人的殘忍景象,害怕至今。
怎麼就不相信他呢,甯願對那魔頭死心塌地!
伸手扯住她,要強行阻止。
杜月婵猛地揮開,掏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冷冷地指着他。
麻六兒氣極反笑,看上去輕蔑又不屑一顧,自己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他料定對方一個弱女子不敢真下手,賭氣般上前一步,靠近了那匕首。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杜月蛾驚恐地松開手捂住嘴,看着鮮血自刺進麻六兒心髒的匕首滴落。
沒想到麻六兒竟然沒有躲開,上次差點被欺負後,她便随身帶了匕首,本意隻是威吓他不要再纏着自己,哪成想竟真的殺了人。
眼淚簌簌而下,她雙腿發軟,害怕得不知該怎麼辦,殺了人可是大罪,是要下牢裡以命抵命的!
不遠處響起腳步聲,她渾身發抖,滿臉絕望,最後一絲期望破滅。
被人瞧見了,更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