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流至眉上,曲河頭一扭,将額上汗水蹭在手臂上。
忽然有什麼貼上額頭,他一頓,是身旁的少年正拿着絹帕細細地為他擦着汗。
細帕微涼,曲河微一怔愣,忽然有些恍惚,一時竟有種熟悉的感覺。
記憶深處,好像也有一個人為他這般溫柔耐心地擦額上的汗。
少年神情專注,通身幹淨的氣質,眼睛黑白分明清亮,身後垂柳濃密枝條輕晃,郁郁蔥蔥,襯得人分外和煦。
卻依稀竟讓人看到另一道清冷的影子。風雪之中,神情淡漠的仙尊清絕俊美,面無表情,外罩一襲不染的雪紗,為他擦汗時,雪紗拂過好似涼風撲面。
有什麼自手中流失,曲河猝然回神,移開目光,手忙腳亂地伸手一撈,抓住被沖走的衣衫,擰了擰後,起身展開抖了抖,甩去上面多餘的水珠,便鋪在了一旁草地上,等其晾幹。
少年将沾了汗水的帕子收入懷中。
烈日下,衣衫很快就幹,曲河重新穿上,望着粼粼水面,眸子不斷閃爍。
入了夏,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皎潔月光透窗,蟲鳴隐隐傳來。
身下是爹特意買來的精細編織的涼席,周圍亦無蚊蟲打擾。身旁少年散發着舒适的涼意,曲河扭頭看着他的側臉,良久,輕歎了一口氣,輕輕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再次來到河邊,他來到特地留意過的一處水流平緩處,四顧無人後,飛快脫衣下水。
早就想痛痛快快洗一場,他觀察幾日後,終于找到了這一處隐蔽的合适地方。
夜間河水微涼,水波蕩漾,漫過全身是無法言喻的舒爽。
他紮入清澈的水中,又鑽了出來,甩了甩頭,無數晶瑩水珠飛濺。
好久都沒這麼痛快,曲河抹了抹臉,忍不住在水中随意撲騰了幾圈。
河邊草叢處,成群的螢火蟲飛舞,點點明光閃爍,如璀璨星河緩緩流淌,溫馨而美好。
看着眼前美景,曲河在潺潺水聲中,逐漸放松下來,眼神迷蒙,緩緩自手中擡手,伸向那點點微光。
水珠自指尖墜落,嘀嗒作響。忽然不遠處傳開輕微異響,曲河神情一凜,猛地扭頭喝問:“誰?!”
心跳加速,緊緊盯着那處,須臾,回應他的是一聲蟲鳴。
凝神細聽,再無别的動靜。他吐出一口氣,心弦剛要放松下來,一道清越溫和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有人來了。”
曲河驚愕地睜大了眼,看着映蓮大大方方自一株粗壯的柳樹後轉了出來。
枝條掩映這少年颀長的身形,月光照在少年白皙的面容上,如落了一層霜。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對方怎麼會來這,便聽到遠處隐約傳來了一群女子嬉笑聲。
似乎是相約好了,也趁夜裡也來這河裡洗洗的。
沒想到會碰巧遇到這種事,曲河瞳孔一縮,大窘,再不敢多待。看看泰然自若站着的少年,又看看岸邊自己的衣裳,咬了咬牙,無聲地飛快躍出水面。
水花四濺,裹挾着青年青澀矯健的身|體,原來緩慢飛舞的螢火蟲群被驚動,霎時亂了亂,淡淡明光交織一片。
曲河一個旋身,衣衫已披在了身上,腰帶随意系住,抓起本欲洗的褲子,他沖到少年面前,直接伸手攬住對方的腰,帶人急急縱身離去。
過耳風聲呼嘯,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身下一片涼意,看都不用看,自己的兩條腿定然裸露在外。
曲河羞得面紅耳赤,飛快奔回了家,将少年丢在院子裡,自己進屋将衣物穿整齊。
而後才緩緩走出來,臉上熱意未消,他看到少年弟獨自站在院中,擡頭望月,嘴角隐約挂着若有若無的淺笑。
猶豫着,他還是紅着臉開口問:“映蓮,你怎麼在那裡?”
怕打擾曲不凡,他聲音壓的很低。
少年低下頭,目光看向他,而後垂眸,臉上猶自帶着一絲淡笑。
“醒時你不在,尋你時又見你遠遠離去的背影,便想知道你去哪。”
那為什麼又不開口出聲?
曲河暗自腹诽,見他一臉正經。盯他半晌,強自鎮定道:“你想笑就笑吧。”
聞言,少年終于忍不住,擡手以指掩唇,側頭笑了起來。是那種有些收斂的笑。
月下笑顔清透純淨,如他的名字般,似昆侖之巅,無塵雪中一朵剔透的蓮。
看得人心旌一蕩,目眩神迷。
耳聽得屋中曲不凡翻身咳嗽的聲音,曲河一震,低垂下眸子,不再多言,轉身進了屋。
少年跟随其後,兩人又靜靜躺在了床上,仿若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