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蕭甯回城,已經有半個月了。
半個月來,沈今生每日都在練功,勤勤懇懇,沒有一天懈怠過。
村裡的人都說她瘋了,要不就是中邪了,哪有人天天下苦功夫,夜裡還挑燈苦讀,似乎把時間都用來幹這種事情了,真是一刻都閑不下來,這樣下去,就算本身底子不錯,早晚也有累垮的一天。
她可不就是瘋了嗎?沈今生想。
連發洩情緒的對象都沒有,隻能對着空氣練,或是拿樹當假想敵,有時興頭來了,便一劍劈開樹幹,為此她也沒少挨村長的罵,連拉帶扯地将人扯回家,畢竟,這些樹木都是村裡重要的資源,劈壞了,是要花錢補的。
好在沈今生不在意,無論村長怎麼罵,她都是那副表情,死豬不怕開水燙,過後,依然是我行我素,還跑到村長面前顯擺,問:“我劈得準不準?”
村長臉色鐵青,用拐杖狠狠地敲打地面,表示自己的不滿:“準不準的,你劈了我就知道了!”
真是一點分寸都沒有,要不是看在那位夫人的面子上,他早就一耳光呼過去了。
沈今生聽了隻是笑笑,不置可否。
洛水仍然每日來送飯,隻是近來她不再如往常一般,與沈今生說許多的話,唠叨一些生活瑣事,兩人就像陌生人一般,有時候在堂屋裡碰面,也都當沒看見一樣,低頭就過去。
這日,她照例送完飯正要離開,沈今生叫住了她。
“洛水妹妹。”
從裡屋走出來,沈今生一身素色,與平常沒什麼區别,但身姿已經挺拔很多,少了孱弱之感,氣場竟也逐漸穩重了起來。
“怎麼了?”洛水停住腳步,背對着她,并不打算回頭。
“最近我事情太多,辛苦你了。”沈今生走近,徑直把一錠銀子塞到了洛水的手裡,“你平日裡要照顧你哥哥,還要每日來送飯,我确實過意不去,這些銀兩你拿着,就當是給你的辛苦費。”
“我與你之間,不必談錢。”洛水搖搖頭,動作略有些急切,将那錠銀子塞回了沈今生的手中,急匆匆地想往外走。
沈今生擡手,下意識攥住她的手腕。
她本就有習武的基礎,這段時間勤加練習,更是将那些基礎打牢了,手上功夫自然不錯,因此力氣也比尋常男子大些,隻随意地一拉,洛水就動彈不得。
洛水逃不開躲不過,隻得認命地站在原地。
一隻手摁住她的肩膀,沈今生低頭看向她,勉強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個歉疚的表情來:“我是自願給你的,你不收下,是覺得這些銀兩侮辱了你?”
沈今生本就比她高上許多,再加上沈今生此時是俯視的角度,便讓洛水不由得生出一種壓迫感來,呼吸都有些喘不過來,慌得手足無措,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給你送飯,不過是舉手之勞,銀錢什麼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你也别放在心上。”
兩人各懷心思。
沈今生似乎也覺得不妥,松開了手,直起身時,她後退了一步,說:“洛水妹妹,你不想收?還是你不想為我做飯?”
洛水左右為難,她一向柔弱慣了,别說沈今生,就算是個正常男人,她都不敢反抗,隻能順着毛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就把銀子收下。”沈今生道。
“好吧……”洛水不再推脫,終于,将銀子收進了自己的袖中。
沈今生眼中露出笑意來,是那種被認可的笑意,發自内心,帶着幾分欣喜。
洛水被她瞧得心虛不已,轉移目光,小聲提醒:“飯還是得按時吃,要不然容易得腸胃方面的疾病。”
這些日子,飯是按時按點的送,可以說是井然有序。隻是沈今生早出晚歸,飯菜總是涼掉,吃得又少,她擔心沈今生身體受不了,所以才會叮囑她注意飲食,免得落下什麼病根。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會兒我吃完飯就去後山練功了。”沈今生淡淡地說。
洛水忙點頭道是。
她沒再多留,因為面上仍然紅暈未消,心髒怦怦亂跳,隻想快點離開這兒,不然肯定會被看穿。
出了院門,一路往家走,剛才的羞怯慢慢散去,隻餘一片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明明已經決定要與沈今生劃清界限,明明已經告誡過自己千百遍。
為何心還是那麼不受控制地跳動,為何腦海裡時不時浮現出沈今生溫潤的面龐和那雙溫柔的眸子?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不行,絕對不可以,絕對不能沉淪其中,絕對不可以。
她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
快到屋門口時。
有人忽地擋在了她跟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來人約莫四十餘歲,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正是村長的兒子——徐大福。
他身邊跟着一個瘦弱的少年,低着頭,看不清面容。
“啊呦是徐大哥啊,有什麼事嗎?”洛水吓得後退幾步,驚魂甫定地問。
徐大福見她反應,心中冷笑,面上卻裝作溫和的模樣,說:“沒什麼大事,你哥在嗎?”
洛水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這個平時徐大福很少親自來拜訪村民,今天卻親自上門,這讓她感到有些不尋常,想着,如果沒什麼重要事情的話,把人打發走算了。
“我哥去釣魚了,現在還沒回來呢,你過會再來吧。”
“你哥把你許給了我家見山,這事兒你知道吧?”徐大福也懶得拐彎抹角,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年,沉聲道:“見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