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天色昏沉,屋裡點上了燈,光線柔和不刺眼。
沈今生蹲在竈台旁,往竈裡添柴,很快,竈下傳來“噼啪”的聲響,有火星子竄出來。
火燒得正旺,鍋裡的水已經滾了,她準備下碗素面吃,吃完之後,去屋後不遠處的山頭上走一走。
吹吹風,順便練練功。
日子雖然難捱,但她心裡還憋着一口氣,絕不能氣餒,也不能随随便便認命。
對,她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标,那就是在武舉試開始前,把身法練好,就算不能飛檐走壁,也要能健步如飛,在加上原本的底子,沒準能有個好的名次。
武舉上好的名次,就是她跨入朝堂的敲門磚。
說不定,還有意外之喜。
她在心裡默默算着日子,離武舉試開始,還有一個半月。
來得及。
剛下完面,正要點蓋的時候,冷不防地聽到院裡有動靜傳來。
有人從牆頭翻了進來。
一個黑影迅速蹿到廚房,一張臉趴在窗戶上,正露出兩隻眼睛,鬼鬼祟祟地朝竈台這邊看過來。
悄無聲息,腳步輕盈,如蜻蜓點水,自不會有洛勇那種沉不住氣的蠢貨行徑。
沈今生立馬丢下手裡的鍋蓋,抽出纏繞在腰間的軟劍,劍刃鋒利,火光照在劍身上,反射出凜冽的寒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與此同時,她揚聲道:“滾出來。”
黑影沒有說話,隻是将身子壓得更低,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猛獸。
沈今生沒有耐心,一個箭步沖過去。
到了窗口,她眼疾手快,倏地出手,軟劍破空,直直地刺向黑影的頭顱。
黑影反應迅速,往後一仰,借着身子的後仰,在地上一個翻滾,竟然騰出手來,反扣住沈今生的手腕。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饒是沈今生,也沒能把劍收回來。
局勢瞬間反轉,她擡眸,在昏暗的天色中,看清了對方的臉,神色倏地陰沉下來。
淮泗。
“你裝神弄鬼的本事見長啊,怎麼,真把自己當精了?”她冷冷地逼視他。
換做平時,淮泗不會理她這種挑釁,但今日,他顯然心情不好,反諷道:“你也不錯,裝模作樣,挺會吓唬人的。”
說完,他微一用力,想要将沈今生推出去。
他常年幹粗活,又是出了名的死硬,沒想到,沈今生不緊不慢,借着這股力道,一個後退,與他拉開距離,迅速将軟劍收了回來,淡淡道:“你怎麼來了?”
淮泗臉色不大好,眸光晦暗,眼底有悲傷流轉,他壓着嗓子,低聲道:“我不能來?我想去哪便去哪,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還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
吃火藥了?
沈今生微眯着眼,細細打量他。
“夫人想我了?”她馬上察覺,歪着頭,臉上挂着一抹雲淡風輕的微笑,“以前怎麼沒發現,夫人這麼離不開我?”
話裡帶刺,卻又是調侃,語氣裡的得意,幾乎要溢出。
淮泗聽了,眉頭擰得更緊,臉色也陰沉得厲害。
這是他痛楚的軟肋。
原本,他是喜歡蕭甯的,隻是兩人身份懸殊,他不敢越雷池半步,眼睜睜地看着她溫柔小意地哄着别的人。
沒有怨過?
當然有。
每一個孤寂的夜裡,他都會偷偷溜進蕭甯的院子,在窗戶上扒開一個小洞,偷偷看她。
看着,看着,就哭了。
心裡是難過的。
沈今生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她。
為什麼?
蕭甯那麼高傲的女人,卻偏偏喜歡上一個泥腿子,不僅不嫌棄,還呵護備至,寶一樣珍藏在心間,為了沈今生,不惜與家族決裂,放棄一切,真是明珠蒙塵,暴殄天物。
到底為什麼?
是什麼打動了她?
這個問題,淮泗想了很久,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