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邊小院。
這裡甚至都不能稱為“院”,不過是一處破敗的、被人遺棄的土房子,隻有兩間正房加一間廚房,院牆殘破,石磚布滿青苔,窗戶破得稀巴爛,無法遮風擋雨,透着一股逼仄與荒涼,屋頂上的瓦片破損,搖搖欲墜,站在屋裡擡頭看,都能看到天空的一角。
“家徒四壁”四個字最貼切的注解。
唯一還算好的,就是院中那棵大楓樹,已經活了不知多少年月,枝幹遒勁,樹冠遮天蔽日,将屋裡的光線遮了大半。
沈今生倒無所謂,鄉下條件簡陋,比不得城裡,她早就習慣了,以前流落街頭的時候,哪還有挑三揀四的資格?
有一瓦遮頭就不錯了。
家具多是陳舊的,從二手市場淘來的,也不知道能用多久,擺設也幾乎沒有,除了一張床和幾條凳子是房東的自留物,其他的,都大差不差,而且破損得厲害。
不過,能動手整理下房間,也算一大樂趣。
翻箱倒櫃,找出所有能用的東西,修屋頂,打床架,釘門闆,再劈幾塊柴火,給自己燒點熱水,洗個澡。
一切做完,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她開始整理行李,其實也沒什麼東西,不過幾件換洗衣服,一些日常用品,還有些關于武舉試題的書籍,一共兩大包,連被褥一起。
又掃視了下屋子,确定沒什麼缺的東西後,她将籠箱裡面的衣服取出,整齊地放入衣櫃中,餘下的那些歸類放好,如此忙了大半天,臨到吃晚飯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這是沈今生來到洛邊小院後,第一次有人敲響她的門。
洛邊偏僻,一般很少人來,估摸着是她進村的時候,沒跟村長打好招呼,加上警惕外鄉人,于是派了個人過來問話。
沈今生喊了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個年輕男人,長得高大,一張粗粝的臉,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背對着落日餘晖,看起來跟個野人似的,他目光不善地打量沈今生,最後問:“看模樣你不是本地的,外鄉來的?”
“是。”沈今生應了聲,來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姿态也放得随意了些,說:“我是大夏人,聽說洛邊僻靜,想來住段時日。”
“我們村子不歡迎大夏人,你買了票麼?”男人粗聲粗氣,毫不客氣。
沈今生愣了一下,擱下茶杯,擡眼看向他,神色有些詫異,“沒買票,我見城裡有房子出租,便過來了,況且我又不是旅遊,為什麼買票?”
“我們村是個旅遊勝地,村長說了,大夏人過來,必須先買票,否則不讓進。”男人振振有詞,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臉正色。
沈今生嘴角微抽,她來的時候,村門口也沒個售票員,路上也沒個指示牌,這怎麼跟個景區似的?
她耐着性子說:“洛邊不是民風淳樸麼?沒人歡迎,難道還要刁難?”
“刁難啥?大夏人奸詐,村長說了,咱們要提防,”男人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指着沈今生的鼻子,說話也粗俗了起來,“難怪不讨人喜歡,不老實的東西,跟我們本地人裝啥啊?你以為這是你們那什麼大夏?人容不下你,你想擠過來占便宜?”
“我花錢租了房子,這是我的自由,跟你無關。”沈今生猛地從凳子上彈起,看着他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殺意,口吻也不複剛才的柔和,帶了十分明顯的厭惡,警告說:“我勸你馬上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哥哥,”外邊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你還沒好嗎?”
腳步聲漸近,
進來的是個穿着棉麻裙子的年輕姑娘,樣貌姣好,身段婀娜,一張秀麗的臉上,挂着一抹羞怯的微笑,沖淡了那濃重的鄉野之色,增添了幾分柔和,此時她一雙眼直勾勾地凝視着沈今生,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飾的驚豔。
沈今生似有所覺,及時收斂了身上的殺氣,回視她一眼。
在兩人的目光交錯後,年輕姑娘迅速低下頭,臉頰泛着紅暈,連耳朵尖都紅透了,走到男人身邊,扯了扯他的手臂,“哥哥,别跟人吵架。”
“沒吵架,”男人瞬間柔和了臉色,語氣也放緩了下來,“妹子,主要是這外鄉人,沒規矩,到咱村也不跟村長打招呼。”
看得出來,他們兩是兄妹,哥哥長得高大,妹妹則秀氣許多,一個叫洛勇,一個叫洛水,正是年輕姑娘的名字。
洛水又羞怯地瞥了沈今生一眼,垂着眸,沒有說話。
“我再強調一遍,我花錢租了房子,以後我會是這裡的新住戶,請你們自重。”沈今生自當沒看見她那些小動作,也沒興趣跟這對兄妹糾纏,極力克制着情緒。
“互不相擾。”
撂下四個字,擡腳往裡屋走去。
她懶得與洛勇糾纏,再争論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動手。
可她明顯低估了洛勇。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們村不歡迎你,趕緊滾!”洛勇惱羞成怒,吼了起來,跟在沈今生後面,臉上橫肉直顫,眼睛跟暗夜裡的狼一樣,泛着幽光,如果不是有洛水在,估計他早就撲過去,一拳砸在沈今生的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