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
屋内燭火搖曳。
床幔低垂,遮掩了榻上兩人的身影,隻餘一雙交纏在一處的手。
蕭甯身上的傷并不緻命,但不好好養上兩三個月,怕是好不了。
傷在後背,她隻能趴在榻上,神色恹恹,半張着眼,啞聲說:“疼。”
沈今生立刻從淺眠中驚醒,坐起身将人摟過來,讓她伏在自己懷裡,試圖緩解她的不适,“忍一忍。”
蕭甯想說什麼,張着口卻沒發出聲。
沈今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動作慢了下來。
然後下一秒,她清清楚楚地聽見蕭甯說:“你身上沾染了别的女人的味道,我不喜,你且離我遠些。”
是了,剛回府,還沒沐浴更衣,她便匆匆跑來了蕭甯這裡,怕是身上還殘留着玉珂的氣味。
兩人隻有肌膚之親,尚未逾矩,蕭甯信她。
但她得哄她。
蕭甯是個率真的人,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她不會為了讨好誰而去委屈自己。
“她沒強迫我,我也沒碰她。”沈今生低頭,在蕭甯的眉心印上一吻,而後道:“我心悅你,隻忠于你。”
就這麼直白的袒露和示弱。
蕭甯半晌不答話,隻悶着聲。
見她沒反應,沈今生又說:“她答應幫我解蠱,但前提是我能得狀元,阿甯,你要信我。”
聽到這番話,蕭甯手松了松,眼淚落了下來,連帶着,緊鎖的眉眼也柔和了許多,她終于笑了,說:“我自然信你。”
她比誰都清楚,沈今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重情重義,此生,絕不會再愛上其他人。
她隻是,想讓沈今生自己說出口,親口承認,袒露這份情義。
這樣,她才能安心。
這兩人,本就有着極為相似的本質,那種帶着刺卻又倔強的花,即使滿身是刺,也依舊想要擁抱對方。
“哭什麼?”沈今生熟練地伸手,為她拭去眼角淚,又替她揉着肩,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讓她覺得舒服,“阿甯,我問你,如果我和玉珂的賭局,我赢了,你可願嫁我?”
屋内光線昏暗,蕭甯原本有些暗淡的目光,重新亮了起來,迎着她的視線,“你頭擡起來一點。”
然後她就着沈今生仰頭的姿勢吻了上去,很輕的一下,又很動情。
“你若是赢了,我便嫁你。”她說得認真,“到時,我會請她下旨,為你我賜婚。”
她原本計劃,讓淮泗帶人進宮劫獄,救出沈今生,兩人一起逃到大夏,過自在的生活,又或許,她們會種幾畝薄田,開一小塊地,種些蔬菜,在屋前搭個籬笆,養些雞鴨之類的,趕上逢年過節,就找家酒坊喝點小酒。
但如今看來,好像不必了。
她想要的,原本就是沈今生。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何必再大費周章,多生事端。
兩人四目相對,在這昏暗的光中,她看清了蕭甯眼中的那一抹柔情,沈今生心頭一顫,仿佛受到某種不可言說的指令和呼之欲出的指引,顫巍巍抓住了蕭甯的手。
然後,低下頭,非常虔誠、鄭重但盡量不冒犯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吻很輕,短暫,就像曾經那一片已經飄走了的落葉,又重新回到了蕭甯手邊。
克制又直白,隐忍但熱烈。
“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傷你?”她額上青筋直跳,把匣子打開,帶着質問。
蕭甯在都城也算是個人物了。
誰會這般明目張膽對付她?
想來,應該隻有玉澤蘭了。
她猜得沒錯,因為她太了解蕭甯了,蕭甯這個人,護短又記仇,心直口快,性子火爆,有什麼說什麼,從不掖着藏着,所以她如今這樣,定是被蕭夫人搓磨過一番,受了委屈,否則不會這樣忍着痛楚。
蕭甯隻覺周身突然籠上了一層溫熱,那雙唇好像真的有魔力,讓她再也忍不住,在微弱的燭火下,抱着對方哽咽。
“今生,我好想你。”
隐忍許久,此刻像是再也無法壓抑,心裡的所有防線都崩了,她下巴抵在她肩頭,淚眼朦胧,帶着哭腔的嗓音,啞得不像話,“可我什麼都做不了,也不能為你做什麼,我若去,隻會拖累你,我讨厭這樣的自己,讨厭,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