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降的氣音從耳後傳來。

溫煦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時的感受，背上的人還活着，在這個世界還有和她一樣的人活着。她們靠得這樣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她想過死亡，想過離開，沒想過有人說：“你是很好的人。”

也許她很早就已經動搖了。

“寒降，我不是個好人，我會把你丢在這裡的……”溫煦道。

“你要丢下我早就丢下了……”

“任務完不成，我們活着出去也回不了家。”

溫煦的話像在賭氣。

寒降輕聲道：“那我們就活在這裡……溫姐姐，能夠活着，就，很好了，剛才還以為要死在下面了呢……”

她氣息不穩，說話斷斷續續的。

“你知道我是怎麼來的這個世界嗎？”溫煦突然問。

寒降沒回答，溫煦自顧自道：“我是跳樓來的。”

寒降趴在溫煦身上的手猛地收緊，抓住溫煦的衣服，輕輕扯動。

好像是安慰，好像是擔心。

“我參加了兩年高考，還是不夠分數線，第三年高考前一個月，我從家裡跳下去了。我以為我死了，沒想到我還活着。”

溫煦以為她永遠不會告訴寒降她的故事，這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說出來時竟然意外的輕松。

那塊壓在她心口的大石頭沒有升上去，而是融化在了心裡，化作一口濁氣，長長地呼出。

“系統說隻要我完成任務，不僅可以複活，還可以得到一個願望。達到我夢寐以求的分數，走向一個我朝思暮想的未來，為此，我願意不擇手段。”溫煦苦笑道，“所以我欺騙了你，我說可以帶你回家，利用你幫我支開女主，我才能攻略男主。”

她的願望從一開始就與寒降無關。

溫煦停下腳步，在石階上歇息，喘口氣後繼續向上走：“我的父母無時無刻不期盼着我能出人頭地，我拼了命的讀書，被教導不要管别人，隻管自己學習。第一年高考失利，父親毫不猶豫讓我複讀。可我這麼一個失敗者，如何能成功呢？我搞砸了高考，甚至搞砸了任務。在這麼一本我熟悉的書裡，我仍然做不好……”

她無暇顧及臉上的淚水，一邊吸着鼻子，一邊吐出她的一切。

她太痛苦了，所有的情緒都憋在心裡。

很小的時候，被教育的第一課是要學會忍耐。

忍耐每一個挑燈夜讀的夜晚，然後在外人面前說自己從未努力過；忍耐自己所窺探到的所有秘密，不能叫父母發現自己聽到了每一聲失望的話語；忍耐失敗發生時即将決堤的淚水，向周圍人展示她是如此堅強，絕不會倒下。

她可以解決試卷上出現的所有難題，她可以處理好生活的每一件事；她必須可以解決試卷上出現的所有難題，她必須可以處理好生活的每一件事。

她不能做錯，溫煦告訴自己。

“我傷害了很多人，做了很多錯事……”

“溫姐姐，一聽就知道你肯定是大學霸……”寒降道，“你要是失敗者，那我這條鹹魚幹脆别活了呗……”

“我不是那個意思……”

寒降笑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滿分的人有滿分的活法，八十分的人有八十分的日子，小滿即安啊……”

“那不及格的人呢？”

“當然有他們的活法了。溫姐姐，怎麼會是失敗者呢？有誰來評判的呢……溫姐姐，開心一點……”

階梯到頂了，溫煦頓在原地。

上方坍塌嚴重，樓梯口掩埋在地下。

溫煦以為向上是活下去的希望，沒想到這石階是她們的墳墓。

她将寒降放到地上，靠在她身上。寒降半眯着眼睛，強撐着意識，暈過去隻是時間問題。

“寒降，你原名叫什麼呀？”溫煦此刻心裡無比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