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坐在蕭瑟後方,中間隔了一個桌子。
蘇柚正尋思這批人是來幹什麼的,隻聽為首的那個小子道:“我看坐在那裡的兩個人很是奇怪。”
話音雖小聲,但在過于幽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楚。蘇柚和蕭瑟坐在一旁裝作沒聽到,繼續吃菜。
坐在一旁胖點的道士生怕惹事,接話道:“隻是長得過于周正而已,大概是路過的,我們繼續吃菜吧。”
那小子似乎并不買賬,從袖口中取出一隻盒子,正想打開,旁邊較瘦的道士一把按住他的手,搖頭沉聲道:“此行目的是唐春華,小世子切莫惹事啊。”
蘇柚聽到“世子”二字,猜想是哪家的官宦世家把子弟送去門派修道,看起來是家風純正、一心修道、遠離塵世,其實隻是想赢個世外高人的名聲,為日後出山為官鋪路,滿腦子全是紅塵俗事。
明明是白淨的道袍,卻偏要裹肮髒的世俗。
蘇柚想起他當年進山修道出仕為官,不也如此嗎?不禁低頭輕輕一笑。
那小子以為蘇柚在嘲笑自己,滿腔惱怒紅了臉,欲再次擡起手,卻被胖道士壓住不得動彈,于是厲聲道:“我就要打開這尋妖盒,看看他們是什麼邪祟。萬一真是傘妖,讓他逃脫了,你們負的起責任嗎?”
胖道士道:“那兩人氣息平穩,是人不是妖魔怪鬼。世子,掌門讓我們出來之前,萬般提醒不可生事。”
一提到掌門,那小子氣焰低了下去,松開了壓着盒子的手,賭氣道:“那今天就暫且放過。”
坐在另一側瘦一點的道士對蕭瑟和蘇柚拱手行禮,抱歉道:“二位莫見怪。”
蘇柚也同樣拱手回禮,蕭瑟頭也沒回繼續喝酒吃菜。
半晌,蘇柚和蕭瑟對視一眼,無聲心道,原來他們也是沖着傘妖來的,不用理會他們,見機行事。
次日,幽州難得沒有下雨,也沒有出太陽,隻有陰霾湧動。
蕭瑟和蘇柚來到幽州縣衙,查詢失蹤人口事宜。
縣太爺見大理寺卿突然到訪,精神一振,點頭哈腰,諾諾連聲,忙叫捕快帶來失蹤人口案子卷宗。
蕭瑟端坐于大堂中央詢問案子情況,蘇柚坐在側旁仔細翻閱卷宗。
第一個人是劉掌櫃,屍體在他家鋪子門口發現,渾身濕透,皮膚慘白得近乎透明,整個人如幹屍一樣,面上有一破爛油紙傘罩住。
第二個人是劉大娘,買豆腐為生,屍體在水邊被發現,渾身濕透、血液被抽幹…….
第三個……第十三個,都是普通百姓,死狀一模一樣。
蘇柚看完,拿起墊在底下的一本泛黃破舊的州志,翻了幾頁記錄:幾百年前,這裡本是水霧國領土,國主和皇後從小青梅竹馬、恩愛無比,十五歲成親,卻遲遲沒有子嗣。皇後便給國主找了一個大臣的女兒做側妃,綿延子嗣,國主本來不情願,但是大婚當天掀起蓋頭的刹那,瞬間便被這個側妃的眉毛迷住了,從此夜夜流連側妃床榻。皇後獨守空房、夜夜以淚洗面,幸得從小習得巫術,便把一把傘變成了皇帝模樣,緩解寂寞空窗之苦。但這事終究瞞不住,皇帝發現皇後紅杏出牆和巫蠱之術,便罷免了皇後,皇後傷心之下抱傘跳牆而亡,傘吸收皇後的怨氣和血液,修煉幾百年終成傘妖,為禍一方。不過都是傳說而已。
蘇柚又繼續查閱,忽然手指一凝,起身遞給蕭瑟。
蘇柚指着其中一頁道:“大慶十二年夏,連雨旬日,有妖物作祟,吸人精血,死者皆以破傘覆面。後得一道士用法器降服,妖患乃止。"
蕭瑟道:“大慶十二年?就是七年前。死了十幾個人後,突然停止了,最近又突然作祟,怕是鎮住傘妖的法器被打開了。”
蘇柚道:“應該是有人故意為之。”
縣太爺彎腰道:“其實死的不止十三個人。我們也請過一些道士來降妖,但全都無辜失蹤,連屍體都找不到,想是被傘妖捉住了。”
蘇柚想起昨日客棧的幾個道士,問:“昨日我們在客棧遇到幾個道士,是你們請的?”
縣太爺擺手道:“不是,自從道士一個個失蹤後,就沒有再請了。何況這次是大理寺卿親自辦案,我也用不着再請道士。”
蘇柚道:“那現在這個情況,隻有等下雨,傘妖自動現身了。想必現在家家戶戶雨天閉門,他無人可食,也憋得慌了。”
蕭瑟拿起桌子上的扇子,道:“就這樣吧。”說着就往大門口走去。
剛踏出縣衙門口,天色突然暗沉下來,狂風呼嘯,片片烏雲從四方彙集,仿若滾滾濃煙在空中翻騰。
一道道刺目的閃電劃過,把烏黑的天空分成若幹塊。一刹那,大雨如斷了的線,密密麻麻灑下。
縣太爺這時候從背後跑出來,遞給蘇柚一把油紙傘,道:“近來下雨天沒人出門,縣衙也沒備傘,就隻有這一把了”。蕭瑟從蘇柚面前接過傘,直徑往外走去。
雨水打在青石闆路上,濺起一朵朵小水花,彙入旁邊的小河渠中。蘇柚眉頭緊鎖,警惕等待傘妖現身。
走了好一會兒,始終不見傘妖的身影。正無聊着,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這位公子,你是喜歡晴天還是雨天,嘻嘻?”
蕭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