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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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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身月白色西昌袍子,長發懶散束起,黑色皂靴襯得他小腿修長,銀線繡成的繁複紋路在月光下冷白皎潔。“我找你。”魏舒撒謊不紅臉,“事情比我們想的更複雜。”他與那人說了西昌境内的蠱毒一事,那人聽了也是眉頭緊鎖,此事耽誤不得,兩人決定翌日啟程。

是夜,從不度玉門關的春風叩開了西昌王宮的大門。

*

第二日拜别西昌王,

整個西昌最不舍的就是速撒世子。

魏舒摸了摸他珠光寶氣的腦袋,“世子,來日方長,會有再見之日的。”又湊近附耳道:“鄧老頭已經在路上了。”說完狡黠地眨眨眼,這是獨屬于他和耶律速撒的秘密。

魏舒和白徵連吃帶拿,西昌王給他們備下了上好駱駝和足足吃上三年的口糧,世子恨不得将整個西昌王宮的寶藏都給魏舒。西昌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小兒子難得一見關心别人,感慨道:“速撒長大了。”

“多謝世子,隻是這些東西在外面會帶來麻煩。”再三推拒還是帶着一袋子大大小小的寶石上路,出了城門幾個士兵押着一人守在城門口。

昨日和西昌王無意提及客棧中毒之事,沒想到那罪魁禍首已經被提了來,一見魏舒就抱腿痛哭,“魏大爺啊!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小的吧!”那人肥頭大耳,一把鼻涕一把淚抹在魏舒衣服上,嫌惡地将他支開,一旁看押他的官員說這人是西域有名的采花賊,名為若浮生。老西昌王想着他們不熟悉去壑都的路,讓此人将他們平安送到壑都抵罪。

不說魏舒都忘了,這小賊手段卑劣,他堂堂玄甲軍統帥也着了他的道,不免對這人多加審視。白徵更是将厭惡表現在臉上。

魏舒知道這人為何如此痛哭流涕,出了西昌是一道狹長的沙漠帶,常年狂風肆虐,沒有活人可以穿過這條走廊到達西海之濱,這是一趟死亡之旅。。

據若浮生所說,一夥人重金請他迷暈私奔的新婦,沒想到這新婦就是魏舒,私奔的情人嘛,自然是見到若浮生厭惡之情溢于言表的白徵。“不行”,白徵回絕,“這人心思龌龊,和我們一起指不定惹出什麼麻煩,壞了我們名聲。”若浮生一聽去不成了又哭将起來,“我要是不去贖罪西昌王就要公然把我去勢,求求二位公子,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魏舒沒想到西昌王會以此懲罰,心道“果然民風開放”,又痛罵了此人幾句活該,終于被這人嚎得失去耐心,看向白徵。

他們一行的确需要一個活地圖,不然進了沙漠辨别方向都難。“聽好了,約法三章,第一,不許再做龌龊行徑,第二,離我遠一點,第三,”白徵看着一臉崇拜的魏舒,“第三,離他遠一點。否則,”極冷的面容扯出一絲詭笑,想起那夜魏舒的情形既心疼又有些莫名躁動,眸下血痣殷紅,若浮生想起夢裡的活閻王,忙不疊捂住裆部,”懂懂懂,我就是二位爺的牛馬,您随意使喚。“

三人一路西行,戈壁景色看得久了乏味,好在若浮生這人嘴賤又嗓門大,魏舒懷疑他上輩子屬公雞的,一身力氣一半回怼若浮生,一半按住想把若浮生打死的白徵。

若浮生看萬裡無雲的晴空,故作深沉道:“嗬呦,今夜可是有暴風雨咯!” 兩人無語,若浮生此人有時嗓門頗大,有時又像個書生賣弄,但這幾日的經驗就是若浮生在天氣預報方面出奇的準,遂找了塊巨石搭起天幕。

魏舒剛把最後一塊固定的竹竿插進沙地,天際出現一條墨色的線,“來了!”三人看着那條墨線越來越黑,越來越粗。“不好!這是冥雨!”“什麼?”二人異口同聲。“哎呀來不及解釋了,快趴下!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别擡頭!”若浮生将二人的臉按進沙子,瞬間那條黑線移動到三人上方,狂風中有凄厲的哭聲,噼裡啪啦的雨砸下,有幾滴落到皮膚上十分刺痛。“好像過去了”,魏舒正想擡頭,“趴下”,若浮生一把将他按到地上,一陣更尖利的呼嘯,暴雨如注,頭頂的天幕“嘩啦嘩啦”作響。

“阿舒危險!”魏舒拉住被掀翻的天幕一角,固定天幕的石塊被吹飛又被扯回來,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他。一聲悶哼,結結實實砸到白徵背上。

鬼風暴過去後查看白徵情況,衣衫下青紫瘢痕觸目驚心,情急之下沖出天幕被雨淋到的一側肩膀血肉模糊,散發着腐蝕的味道。“這冥雨是戰死的将士亡魂所化,魂魄不甯哭聲凄厲,凡是見過鬼骷髅的人會被帶走,成為他們的一部分。這不是一般的雨水,是将士徒流的鮮血,化活人為白骨,唉,這些亡魂也是可憐,可憐~呐。”

若浮生像個說書人老神在在絮絮叨叨,魏舒看着白徵的傷勢卻窩了一肚子火,語氣不善道:“我穿了軟甲,再不濟我一掌劈飛那破石頭就是,你湊什麼熱鬧?!”“我知道魏大帥武藝高強,是我冒失了。”那人低眉認錯的樣子更讓人惱火。“魏公子少說兩句吧,我這有上好的金瘡藥,我來幫你?”若浮生說着就要揭開白徵的衣衫,被一手拂開,“不用”,鐵青着臉去照看那幾匹駱駝。

“怪人,兩個怪人!可惜我的好藥,愛用不用疼死你們!”若浮生撇撇嘴。

*

沙漠裡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頃時又是萬裡無雲。

夜裡看着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被褥,三人隻好同蓋一張毛氈對付。

夜裡,白徵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一隻老鼠偷偷摸摸伸進自己的衣服裡,冷風灌進來打了個噴嚏。小老鼠似乎受了驚吓,整個人縮進毛氈掖緊,背上一陣清涼,刺痛感少了許多。

“你在做什麼?”魏舒沒有料到那人突然翻身,一雙手按在光滑的胸膛上,手掌下有什麼東西讓那人一陣顫栗。“行善積德罷了。”把金瘡藥扔給白徵,翻身假寐。那人看着他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歎了口氣掖好毛氈,道:“謝了,阿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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