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走停停,不時停下看輿圖,大漠相似的景色讓人懷疑他們一直在兜圈子,但若浮生笃定的神色不似作假。第四次路過同一棵歪脖子樹時,魏舒終于忍不了了,扯着嗓子向前面駱駝騎得飛快的人道:“喂,我們是不是迷路了?!喂!”那人和駱駝緩緩停下,扇着折扇老神在在道:“必然沒有!”“如此笃定?!”“我是按照輿圖帶路的呀!”“拿來看看!”二人拿過若浮生手裡的“輿圖”,
“這是什麼鬼輿圖!”
魏舒扶額,覺得自己是腦子瓦特了相信前面這個肥頭大耳的家夥,一瞬間有想掐死那人,再掐死自己的充棟。
一張羊皮上三個圓圈,一旁小字“西昌”“若枼”“壑都”,中間兩條線相連,此外别無标識。
“這就是你說的輿圖?!”魏舒氣急,駱駝險些受驚,壑都在西昌西邊這一點倒是根本正确,但這踏馬的算什麼輿圖?!三歲小孩畫的内容都比這張破羊皮豐富。
“簡略是簡略點,但一直往西走一定能到壑都,兩位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唉,現在的年輕人……”若浮生把’寶貝‘破爛小心翼翼地收起,也不理會氣急敗壞的魏舒,不經意與白徵眼神對撞,那人站在一旁眸色深沉地看着若浮生,讓人心驚。
“阿舒,我們以日月星辰為引,方向應該沒錯,如今一直在兜圈子,我懷疑這裡有障眼法。”白徵的話倒是提醒魏舒,他們二人對方向辨别頗為敏感,日宿夜行,不至于在走錯方向,看來有人不想讓他們那麼順利。
“什麼樣的障眼法能在這天地之中鋪陳?”
“萬年前妖族隕落,修士衰微,術法一行日漸衰落。據我所知能如此長時間支撐大範圍術法的,”白徵停頓一下,眨眼看着若浮生,“隻有幻陣,此陣需要修士或妖族提前在幾個陣眼注入符咒。”
三人沉默,魏舒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們因為巫蠱之事深入西域,期間魏舒無意得知白徵體内妖血之事,又追蹤黑衣道人……這一切好像進入了一個未定的空間,一切事情都不能再用人生前二十年、不、是人族幾千年的經驗來解釋。
如今敵暗我明,他們跌跌撞撞一頭紮進敵人的幻陣,魏舒生平第一次有被玩弄鼓掌之間的感覺,他不喜歡。
“看來隻有破了這幻陣,才能走出去,不然會被困死在這。”魏舒摸了摸日益幹癟的口糧袋子,出壑都時的口糧在冥雨裡損失了大半,眼疾手快拍開伸進口袋的賊手。
“就你吃的多,”鳥口奪食,若浮生不滿地“哼”了一聲。
“你還‘哼’我,出來這一趟你吃了大半口糧,”看着日漸消瘦的白徵,魏舒真想一巴掌拍死若浮生,“等幹糧吃完了就把你宰了,做成肉幹!”“你你你竟然吃人肉!”“吃人肉怎麼了?我什麼沒吃過?腦仁那叫一個香……”“诶你!……”
白徵看着和若浮生鬧作一團的魏舒,不免失笑。小魏侯就是這樣,不論怎樣危急的時刻都笑得出來,方才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
“破陣需要找到陣眼,大陣陣眼不好找,等找到了我們也餓死了,除非,”白徵看着二人嬉鬧,說出心中所想。魏舒知道妖族是天地化生,有異常靈敏的直覺,“我的五感在陣中被大大削弱,設陣之人好像對我有所防備。但我也可以設陣,用一個更強大的陣震碎幻陣,”說着抽出匕首,魏舒一眼就知道他想做什麼,“不可”,奪過匕首,“設陣之人可能想借此削弱你的力量。”
白徵邪魅一笑,道:“誰說要用我的血了?”玩味地看着“人肉幹糧”,
“看我做什麼?!禽獸啊你們兩個奸夫□□!!”
“每天吃那麼多,要你點血怎麼了?嗯?”白徵邪魅一笑,将匕首扔給他,“自己來,還是讓我動手?”
若浮生拿着匕首,哆哆嗦嗦地對準自己手腕,似乎下了很大決心,
“算了,還是我來吧。”
魏舒從汗浸濕的手中奪過匕首,“别吓他,吓死了還得埋”。
舉着匕首遲遲刺不下去。
白徵擡手制止,唇抿成一條直線,周身妖氣克制溢出,“如果我一定要他的血呢?”
這人很生氣,但魏舒沒有丢下匕首,若浮生躲在魏舒身後。
霎時間沙塵四起,白徵像鬼魅一樣繞到身後,鉗住若浮生脖子。微長的指甲劃破喉間皮肉,絲絲血珠滴入瓷瓶。
魏舒似乎誤會了,白徵一定看出若浮生有古怪,隻是自己回錯了意,不免有些讪讪的。
扔給若浮生一瓶金瘡藥,白徵在歪脖子樹下盤腿而坐,手指沾了瓷瓶裡的血液,在空中虛畫一張符,“起!”
血符升到半空遇到無形的阻礙,血迹時隐時現劇烈波動,頃刻見第二張符出手,第三張、第四張……白徵畫符一氣呵成,整張天空被血符覆蓋,“破!”數千張血符同時發力,金光大作,完美無缺的蒼穹被撕開一角,千萬片符紙散落,在空中燃燒成灰燼,原本白慘慘的陽光有了溫度,陣法不僅将他們困在此地,還改變了他們對時間的感知。
看着裂隙越來越大,周圍景象變得不同,他們終于回歸現實世界,若浮生纏緊手中的紗布,不知從哪叼了根狗尾巴草,“走吧,兩位大善人!”
*
迷陣散去後,三人雖然仍不知身在何處但與北境風物明顯不同,稀疏的草和大大小小的水坑,西海的水汽被帶到這裡,離壑都越來越近,好在方向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