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笑在夏蘭筝眼裡就是默認,他的三觀受到了颠覆,宋星淮是直男?
他怎麼可以是直男,誰允許的!
到最後,這盤炒糊的菜已經吃不出味,夏蘭筝在精神恍惚時收到楚林川的消息。
「楚林川(邪惡版):飯。」
夏蘭筝拍了張空飯盒的照片給他。
「楚林川(邪惡版):挺能吃。」
夏蘭筝沒有再回,宋星淮是直男的事給他帶來的沖擊太大,他心說緩一緩,一緩就是大半周。
有時候他蠻佩服自己的,在工作場景裡适應能力挺強。跟劇組的人混熟之後,社恐好像都不是回事兒。
他在電影裡飾演一個啞巴小太監,沒有台詞戲份又少,拍起來倒也沒有想象中難。
宋星淮也是個配角,跟他碰不到一塊兒去,那頓午飯後他們幾乎沒怎麼見着。
不過他遇到過幾次程覽,也不知道這人怎麼回事,一見他就躲,有一次隔老遠就跑得沒了影。
那次于家維也看見了,憂心忡忡,問你們怎麼了?你惹程覽不高興了?
夏蘭筝哪知道啊,這人一天一個臉色,奇怪得很,他巴不得離他遠點。
然而最後一天的拍攝是跟程覽搭戲。
夏蘭筝知道躲不掉了,起了個大早給自己打氣,一出門就遇上斜對門的程覽。
程覽跟他點了下頭,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片場。
特效師往夏蘭筝臉上摸了血漿一類的東西,幾把灰呼呼地撒上來,然後他被推着走到程覽跟前——
宮裡大亂,小啞巴一路狂奔,想給太子殿下通風報信。
他攥緊染了血的字條,淚眼模糊,見到太子的一瞬如釋重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暴雨在這時下起來,噼裡啪啦,雨水順着泥濘的道路蔓延。
太子穿着一襲黑衣,握着長劍殺紅了眼。
他站在血泊中看向來人。
攝影和錄音團隊繞着轉了一圈,鏡頭對準太子的臉。
旁人可能沒看出來,但程覽看見夏蘭筝的瞬間怔了神。
地上的人身闆瘦弱,臉色蒼白,分辨不清他面頰上的液體是眼淚還是雨水。
入行這麼多年,程覽第一次出了戲。
握着劍的手抖了抖,他靜默地站了好幾秒。
導演從監視器上移開視線,終于發現不對——小太監給太子遞了戲。
他不停顫抖的手擡起來,露出掌心裡帶血的字條。
程覽恍然回神,表情在一瞬間轉變。他蹲下去接住,戳碰到小太監濕漉漉的手。
好冰。
小太監的衣袍被鮮血染成黑藍色,望向他的最後一眼費勁全身力氣,眼前仿佛飄過影影綽綽的人影。
沉默的一生被拉扯成無數碎片,淹沒在瓢潑暴大雨中。
夏蘭筝死了,死在傾盆的大雨裡。
程覽雙目通紅,死死掐着夏蘭筝的手。他看着他一點一點搭下眼皮,最終阖眼。
“卡——”
安靜的片場終于有了聲,人工降雨停止,夏蘭筝埋在衣袍裡喘了口氣。
程覽演得也太慢了,再遲兩秒他肯定得憋死。
夏蘭筝還想在地上躺一會兒,忽然被人重重一拉。
程覽繃着臉,拔高音量:“起來。”
這一聲把正要靠近的于家維吓了一跳。
于家維趕緊湊上來:“怎麼了怎麼了,程老師,有事好商量!”
夏蘭筝幾乎被程覽拖拽起來,兩人的掌心都混滿了雨水,又濕又滑,可這樣攥着就更疼。
“你搞什麼?”
夏蘭筝來了氣,使勁把手抽出來。
腳掌全是泥水,幾道髒兮兮的腳印一直蔓延到水泥路上。
夏蘭筝不僅在問剛才的事,話裡藏了潛台詞。
他忍了程覽快一周了。
程覽的經紀人楊鵬飛快速跑來,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自己的藝人最近很不對勁,每次看見夏蘭筝都會生一會兒悶氣。
他早上千叮咛萬囑咐,到片場好好演,反正就搭這一次戲。
可程覽的狀态還是不對。
楊鵬飛一巴掌拍在程覽背上,這才把程覽拍醒。
程覽垂眸見夏蘭筝的臉上有了血氣,一看就是被氣的。
他沒想那麼多,忙不疊給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所有人都見夏蘭筝甩了臉色就走。
程老師緊巴巴地追上去道歉,再後面跟着兩個滿臉無措的經紀人。
宋星淮站在人群外,目不斜視地盯着走出片場的兩人。
“我剛沒出戲,以為你死了……”程覽想伸手但沒敢,“當然我知道你沒死,是我想多了。反正對不起,我錯了,你别生氣。”
他也知道自己情緒不對,早不是剛入行的新人,卻被夏蘭筝剛才的狀态弄得七上八下,遲遲出不了戲,
于家維汗流浃背,心說這什麼事啊,傳出去不得說夏蘭筝耍大牌?
耍誰不好,這可是程覽。
他想上去勸勸,可程覽的經紀人都還沒動靜,他不好貿然開口。
于家維跟在後面糾結,然而緊接着夏蘭筝停住腳。
他摸了把滴到睫毛上的水,忽視周圍的人,轉頭盯着程覽的眼睛,下巴越昂越高。
“好啊,求我,我就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