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長野縣。
漫山遍野間都流淌着翠綠,在盛夏的光下濃郁得發亮。山腳下的平原,林海環抱着各式建築、農田和居民,幾條清晰的主幹道将這些串聯成一座小鎮。
在主幹道外,沿着田野旁的小路往山上走,穿過左右種植着形形色色灌木叢的台階,可以看到一幢貼着“澤村”木制名牌、占地面積頗大的兩層和式房屋。绫濑放下卷起的白襯衫袖口,輕輕叩響門扉。
“打擾了。”绫濑微笑着将手中精緻的點心盒遞給開門的澤村媽媽,“是這家的新出的夏季甜點。”
“呀,謝謝。明明之前說過不用的。”澤村媽媽接過來訪者的心意,側身讓出了玄關,“快進來吧,小榮在檐廊那等你哦。”
推拉門合上,盛夏被擋在屋外,隻有些許氣味殘留。
绫濑輕車熟路地繞過走廊,到達澤村家庭院前的房間門口,房裡傳來棒球比賽的解說,蓋過了绫濑的推門聲。
榮純穿着寬松的圓領T恤,趴在身前柔軟的坐墊上,撐起下巴盯着近在咫尺的電視機。他雙腿無意識翹起,腳踝交疊,褲邊滑落至小腿肚,腳背的淡青紋路若隐若現。
绫濑無奈地走上前拎起榮純,把他從電視機前拎走:“不要趴着看電視,而且離遠些。”
“嘿嘿,知道啦老媽。”榮純笑出了軟軟的包子臉,并沒有對突然出現的绫濑感到驚訝,“我們家冰了西瓜哦,超大個。”
榮純順着绫濑的力道改為盤腿坐,掌心向上伸着懶腰。仰着頭和绫濑說話時,绫濑能從上而下地看見他身體的全貌,包括流暢的半截鎖骨,和藏于T恤下的柔韌腰線。
“在看甲子園?”绫濑明知故問,對正在進行的比賽表達了強烈關心。
他謹慎地挑選了一個離榮純不遠不近的坐墊,眼睛四處亂看,這才發現房間裡雜亂無章地堆放着不少棒球用品、書本和零食,有些甚至拆開吃了一半。
還是這麼愛亂丢......绫濑心癢癢地想做點什麼,給房間來個大掃除聽起來就很不錯。
“山形縣和大阪!”榮純拉過一袋巧克力餅幹咔吧咔吧地吃,話語含混不清,“绫濑前輩你來得太早了啦,阿信他們肯定都還在路上磨蹭呢。”
說到阿信,今天大家約好的不應該是一起補暑假作業嗎,雖然我已經寫完了。绫濑看着房間裡的狼藉在心裡吐槽,這樣下去又會變成開學前一晚的瘋狂啊榮純同學。
電視裡的嘈雜聲突然變大,兩人齊齊望去,原來是大阪的代表校再次擊出安打,分差擴大到八分。
“甲子園也會有這麼大的分差啊......”榮純小聲地嘀咕。不好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榮純砰地一下炸出了貓貓眼。
绫濑不用問就知道小投手想起了什麼。全國大會結束後,榮純一直在暗暗糾結那場慘烈決賽,還自以為瞞得很好,殊不知赤城的衆人已經人盡皆知。
看着抱住膝蓋,縮成一團蘑菇散發出陰暗氣息的榮純,绫濑擡手毫不客氣地揉亂了他的棕發。
“這不算什麼啦小榮隊長!我和阿信查了記錄,曆史上正規棒球比賽裡最大分差是122分哦!啊,绫濑前輩好。”
伴随着推拉門的啪嗒聲,廣川順出現在門外,穿着明黃色的短袖,上面的向日葵印花和他臉上的超大的笑容如出一轍。他大步跨進房間,把裝滿作業的書包一丢,就去鬧榮純。
“才不是分差的問題咧。”榮純沒好氣地說,和阿順搶起了餅幹。
“說到甲子園,”柴田信從善如流地轉移了話題,打開了自己的雙肩包,“我帶了硬球來哦。”
硬式棒球瞬間吸引了榮純的全部注意力,他颠了颠手中的硬球,感受着與軟球截然不同的重量和清晰的縫線。
好漂亮的縫線,榮純不由自主地用指腹輕觸紅色的線,這樣指尖對棒球施加的變化會更明顯吧。
“前輩,我想......”榮純滿懷希冀地開口,才說了幾個字就被绫濑打斷:“不行。”
不等榮純抗議,绫濑開始念叨:“你在全國大會投了那麼多球,現在需要的是休息。我進來的時候你還在趴着看電視,對眼睛和肩膀都不好。還有少吃點零食。話說你今天跑步了嗎......”
“啊啊啊——!”榮純眼睛一閉發出慘叫,在另外三人無語的視線中就地耍賴,“怎麼辦突然心好痛!感覺得了不投球就會心髒抽痛緻死的病!”
“心髒在左邊。”绫濑輕飄飄地說。
榮純立馬換了一邊捂,正準備接着撒嬌打滾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不對我本來捂的就是左邊啊!”
在夥伴的悶笑聲中,榮純恹恹地爬起來,绫濑幾乎能幻視他頭頂耷拉下的耳朵。他委委屈屈地蹭到绫濑身邊坐下,嘀咕着“小氣鬼”“魔鬼前輩”之類的詞。
救命。绫濑面無表情地想着。笨蛋和可愛的比例真是恰到好處——全部拉滿。
最後,心猿意馬的绫濑直到比賽結束也沒記住到底是哪兩個學校。
——
“各位,說到夏天,那就是西瓜、煙火和棒球!我們赤城中學打進了全國大會,一定會是今晚夏日祭的主角啦!怎麼辦真期待啊嘿嘿嘿——”
等人陸陸續續地都到了,榮純擋在電視機前毫不謙虛地主持十人的小會議,臉上是想入非非的誇張紅暈。
不、怎麼想我們都隻是去湊熱鬧的。一陣沉默後,若菜冷靜打斷了陷入虛假幻想的榮純:“那個、今晚還是像之前一樣普通地在神社面前集合吧。”
“沒問題。幾點?去年好像是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