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局下。最後的六個出局數。打開全國大門的鑰匙。

深呼吸。

就像要把投手丘的空氣都吸進肚子一樣，榮純胸口猛烈地起伏，幾次悶熱的吐息，榮純甩了甩手臂，微微彎腰，屏氣凝神，專注地等待配球。

一棒不會是問題。绫濑回想他之前的打席，内外角的交替配球就能将他耍得團團轉。目送、壞球和兩個界外，最後以外角球騙空揮收尾，順利地拿下了一個出局。

绫濑心情卻有些沉重。雖然投球節奏不錯，但第六局開始前榮純的走神如眼底的陰影一樣揮之不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内角球被打出去了。绫濑意識到：北信，應該是徹底瞄準了内角球。在看過那顆卡特球之後依然果斷執行進攻戰術，真是強硬。

所以還是謹慎些慢慢來。绫濑觀察着打者明顯靠外的站位，右手給出了外角壞球的暗号。

出乎意料的是，榮純搖了搖頭。

我知道前輩的顧慮。绫濑仔細分辨着金色眼睛想傳達的訊息。但是現在不能逃避。榮純擡手擦去劃過眼角的汗滴，手腕翻轉間向绫濑露出一個“看我的，放寬心”的招牌笑容。

聽了對面王牌的宣言，我也絕不能輸 。前輩和阿信他們為了勝利拿下的分數，我絕對要守住。

阻止北信的攻勢，用我的表現、用我磨練了整整一年的内角球！更何況今天的内角球，狀态超好！榮純毫不退讓地直視绫濑，滿心滿眼都寫滿了堅定。

“我要投、讓我投、我能行”的聲音一股腦地往外蹦。在緊要關頭，是賭投手這份堅定的自我、還是力持作為捕手的意念？

绫濑眉眼間彎起一抹笑意，就坦然地選擇了榮純的選擇。

雖然是投手和捕手在配球上的沖突，但既然你想投，那就投好了。隻不過在北信打者的視角盲區，绫濑向二壘手廣川遞出了暗号。赤城中學的守備位置悄然發生了偏轉。

榮純頓時鮮花怒放，不肯服輸的少年盛氣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打者不會錯過投手丘上的任何風吹草動。指針分秒劃動，在北信二棒的眼裡卻仿佛緩慢拉長。依然是詭異的投球姿勢和摸不透的出手點，但隻要提前押中球種——

“哐——”

擊球聲在二棒的預料中響起。落地吧！二棒打者瞬間轉化為跑壘員，用盡全力低頭向一壘沖去，眼裡隻有沖刺的終點：一壘壘包。

在他在無暇顧及的地方，北信闆凳席上的成員卻幫他看了個清楚：這顆打得差強人意的内角球被他掃進左外野，看軌迹會落在左、中外野手的前方。

一個按常理來說，應該是三不管地帶的絕佳落點。

隻不過現在......北信的不少隊員剛熱絡的心又涼了。球都還沒到最高點，赤城的二壘手就飛快地退後，兩個外野手也及時上前補位。要是三個人照顧一顆球還接不到，赤城也不會兩度殺進決賽了。

本來感覺闆上釘釘的安打落進了二壘手的手套，掐了個幹淨。連解說都誇贊了一句：“真可惜。今天赤城的守備格外亮眼，非常穩定，貢獻了不少美技。”

“做得不錯。”可绫濑的語氣異常沉靜，他掀開面罩向廣川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萬事盡在掌握中的平淡表情在北信學園眼裡真是嚣張的代名詞，讓他們恨不得找绫濑比劃比劃。

“不，說不定真的是他安排好的。”

鶴本，北信的經理不想理那些輕易上頭的肌肉腦袋。六局鏖戰，他終于抓住了一直以來的違和感：“直人，剛剛那顆球，完全是靠守備救下來的。”

榊原直人同意，這是顯而易見的，他在等鶴本的後續。

“赤城拿了兩分，但也不過隻是3支安打。北信一共是5安打，但顆粒無收。”生死關頭，鶴本依然不徐不急地分析，“就是因為在關鍵時刻，赤城總能上演剛剛那樣恰到好處的守備。”

要說這場比賽北信打線的表現，就是解說口中的“真可惜”三個字。

第二局的滿壘、第三局的二壘有人、包括第四、五局也有人上壘。大好的得分機會，卻都被無情地花式殺出局。

“特别是第二局的滿壘。”鶴本有些懊惱，當時就應該看出來的，赤城在守備位置上的異常。

當時赤城先馳得點，氣勢正盛，卻在二局下被北信的四五棒接連敲出安打。明明兩支都是可以二壘安打的長打落點，卻硬生生被赤城的守備壓制在一壘。這是第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而後是投手沒穩住的一個四壞，零出局滿壘，北信一下子打出了漂亮的反擊。

不，四壞球應該也是戰術的一環。因為赤城的投捕砍瓜切菜般利索地三振了七棒，緊接着就是第八棒打出的内野滾地球，筆直地滾進三壘手的手套，接連在二壘和一壘拿下封殺。

完美地解決滿壘危機，一分未失。

現在想來，三壘手的站位真是充滿講究。滿壘時通常會讓内野手都站在更靠内，阻止三壘跑者直接進本壘得分。但赤城的三壘手卻在這個基礎上更靠近二壘，遊擊手反常地站在外野側，幾乎和三壘一條直線。

鶴本注意到了卻沒有細想，隻當是赤城的守備疏忽了。

真是大錯特錯。鶴本直截了當地承認失誤。遊擊手的站位分明是配合三壘手進行的補位，防止漏球。

“等等，”榊原打斷了鶴本的分析，“按你這麼說，三壘手是預判了球的軌迹，守在那裡等球鑽進手套。”

這可能嗎？

——

“沒什麼不可能的。”绫濑的聲音響起，回應佐野親質疑。

六月二十三日，距離決賽還有一周。這天赤城剛打完八進四，但沒人松懈下來。赤城棒球部的活動室裡，十名隊員加一名老師整整齊齊，一端是寫滿北信學院正選信息的白闆。

雖然對半決賽對手和長野學園稍微有點不尊重，但绫濑确實是跳過了他們，直切重點，提前一周開始準備和北信學園的決賽。

就在绫濑說出自己知道北信學園的打者們大概率會将球擊向哪些區域後，還不等大家提問，佐野親先驚訝出聲，追問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