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或大或小,和四面八方的應援聲一起,彙聚至投手丘。
榮純摩挲手裡的白球,胸腔裡的心髒格外用力地跳動着,勝利的興奮感在全身蔓延。他環視一圈,不出意外地發現周圍的夥伴們和他一樣,已經進入歡呼勝利的前奏。
隻有绫濑前輩還是一如往常地,蹲在本壘闆後,永遠平靜地給出下一個手勢,眼神古井無波。
真是的,到底要怎樣的勝利你才會徹底興奮起來啊你這個冷面男。
這不是必須要和你一起去全國才行了嗎!
榮純在投手丘上暗地裡吐槽自己的捕手,嘻嘻竊笑得像隻壞柴犬。
绫濑看了眼走來的九棒,最後一棒是投手,看起來滿臉疲憊。
绫濑稍稍松了口氣,最後一個出局,直接用内角低球進攻。榮純點了點頭。
松代中學的投手是左打者,站在打擊區可以正好看見三壘側自家的闆凳區和應援席。
闆凳席的教練神情嚴肅,隊友們眼神緊張又期待,卻夾雜了一絲坦然,和失落。
最後在我這個丢了四分的投手手上結束比賽,也是不錯的選擇。投手想着。離他稍微近一點的打擊等待區内,一棒的眼神堅毅,明明同為二年級,他總是比自己成熟多了,松代中學的兩分也有他的功勞。
說到同為二年級。松代的投手收回目光,看向投手丘上完美壓制了打線的這位左投,春天的最強黑馬。
如果我能成為他這樣的投手,是不是松代就會走得更遠呢?
投手揮棒。
“球飛出去了!高高地飛越了内野的頭頂——還在繼續——”
高飛的小球牢牢地拴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親手将球擊飛的投手。
他知道自己沒咬中球心,所以站在原地,也不跑壘,反而死死地盯住了眼前這位主宰了整場比賽的王牌的背影。
自從去年秋天前輩們退役,監督把王牌的背号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就從未停止自我懷疑。
我能肩負這個背号嗎?我達到大家的期望了嗎?我能給松代中學帶來勝利嗎?
我會不會,被錯誤地信任了呢?
秋天成功守住了四強的名額,大家都很高興,但今天,松代輸了。
輸了,但也找到了新的目标。
他擦掉眼淚,眼神堅定地注視前方的大大的背号1,輸掉比賽後反而終于不再迷茫。
“球飛到了外野——中外野接住了!!出局!”
“一場激鬥!赤城中學穩穩晉級四強!王牌澤村,最終還是沒有給任何機會!”
“他們的故事仍在這個春天繼續!”
雙方列隊敬禮,松代隊員沉默不語,壓抑地低着頭默默流淚,或是不甘地來回掃視赤城中學的隊員。
沒有誰不想赢的。榮純有些感同身受的小小難過。正當他準備打起精神勉勵對方時,一隻手伸到眼前。榮純順勢擡頭,是對面的投手,一位有着暖栗色頭發的清秀少年。绫濑前輩說他的滑球很厲害。
榮純不知道他的來意,懵懵懂懂地握上了他的手。隻聽他說道:
“你好,我是栗原小楠。赤城的澤村榮純,從今天開始,我會以你為目标努力。”
“這次是我們松代輸了,但下次,我們一定會赢回來。”
栗原強忍淚水,語氣卻有着釋然,像是終于卸下了擔子一般,他輕輕地松開了手,轉身離去。留榮純一個人在原地震驚不已。
松代的隊員一臉欣慰地看着遠去的栗原。他成為王牌後給自己加了多大壓力,大家都看在眼裡。
松代的監督亦然。他摸了摸回到闆凳席後一言不發的栗原的頭,語氣肯定地說:“今天的敗因在我。我沒有給打線足夠的指示讓他們攻下對方王牌,讓你在投手丘上承受了難以得分的壓力。”
“你是一個合格的王牌,希望之後你也能繼續用投球帶領隊伍。”
“......謝謝。”栗原再也忍不住眼淚,痛哭出聲。
——
“走了。”
觀衆席上,一行人默默起身。有人驚喜地認出了他們,送上祝福:“是長野學園的正選,四強賽加油。今年要拿下優勝啊!”
穿着長野學園校服的棒球隊隊員們鞠躬道謝,在主将兼捕手的帶領下匆匆離去。沒有一個人說話。
“後天會是一場硬仗呢。”淡粉色頭發的投手花笠秀樹有點擔心隊内氣氛,率先開口。
“面對栗原的滑球能打下四分,赤城的打線相當厲害。”隊員迅速接過話頭分析到,“他們的4棒最為可怕,1-4棒是一套完整的進攻體系。”
“但整場比賽也隻有上位打線發揮了作用。”另一個聲音補充,“下位打線太弱了,他們打不中花笠的卡特球的。”
衆人稀稀拉拉地贊同,氣氛依然有些凝滞。
一邊的主将兼捕手丹生将臣挑明了話題:“面對那個投手,我們的打線最多能拿下多少分?”
說話太直接了吧丹生......花笠無數次為他這個毛病頭大。不等他開口挽救被丹生搞得更僵的氣氛,另一個嚣張得氣人的聲音插了進來。
“呦,鶴本說你們肯定也來了,果然大家都在。”來自北信學園的榊原直人一點也沒有冤家聚頭的自覺,反而輕松地揮了揮手,“怎麼了,看了澤村的表現都緊張起來了是嗎?”
“榊原直人。”丹生越衆而出,狹長的丹鳳眼冷冷地逼視這個他看不順眼了三年的對手,“與你無關。你在決賽等着就好。”
“說到這個嘛,我其實更希望赤城進決賽。”榊原直人完全沒察覺到周圍火氣燒得越來越旺的長野學園,自顧自地說着:“畢竟換一個對手擊敗更有意義。”
鶴本聰在隊友被群毆前及時趕到。
“對不起。請不要和二傻子計較。是我沒看好他。”鶴本幹這事顯然非常熟練,他迅速把榊原拽開,90度鞠躬道歉一氣呵成,堵上了長野學園即将爆發的火炮口。
花笠同情地看了眼鶴本。
“是你啊,聰。”丹生的态度明顯軟化了不少,他嫌棄地看了眼和鶴本聰對比鮮明、站在一邊沒個正形的榊原,深惡痛絕地說道:“那麻煩你告訴他,進入決賽的一定是我們長野學園。”
“走了。”丹生扭頭就走,花笠跑兩步跟了上去。剩下的部員們輪番兇狠地瞪着榊原示威。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榊原擔心鶴本找自己算賬,張口就為自己開脫,“總有人不愛聽實話嘛,我也沒辦法。”
“而且鶴本你也認同我啊,你也更希望赤城中學進決賽。”
“對你而言,澤村的投球更有研究和打敗的價值吧。”
鶴本微微一笑,臉頰邊齊整的妹妹頭短發被風吹亂。他叩了叩手裡的筆記本,上面寫滿了今天記錄的數據,說道:“當然。”
“誰不渴望擊敗勁敵呢。”